顾流惜看她担心,低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那目前这蛊虫在我体内,可有性命之虞?”
苏若君看着她,正色道:“按你目前的脉相看,这蛊虫很是安静,若不被引动,并无大碍。只是……那怪异的骨哨怕是催动它的关键,若是它活动起来,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绝不会轻松。”能让慕锦特点寻上门,这蛊虫绝对不一般。
闻墨弦脸色白了白,顾流惜却笑得轻松:“也就是说,只要慕锦不出现,我目前便会好好的。而且既然她意图用骨哨控制我,虽然当时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但是可以确定,她很有把握,可见当时她即使催动了蛊虫,也不会要了我性命。”
苏若君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闻墨弦手指微蜷,低垂着眼眸,片刻后低声道:“让冥幽教那边看着慕锦,有机会把人给我拿下。”
“嗯。”
“若君,苗疆之行暂且搁置吧。”
闻墨弦缓声开口,顾流惜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只是颓然低下了头。
苏若君看着都有些沉默的两人,轻声道:“好。”
唐沫一直乖乖坐在闻墨弦身边,听着她们的话,也察觉到她们之间气氛不对劲,偏头看了看三人,她小声道:“闻姐姐,什么是蛊虫?会害人的虫子么?”
闻墨弦顿了顿,将她抱起来,柔和道:“虽唤做蛊虫却也并非都是虫,乃是一种由人刻意养成的灵物,除了虫子,有些蛇,蜈蚣,乃至蛙,亦可以炼成蛊。蛊虽大多阴邪,却也并非都会害人。不过沫沫日后要记得,遇到蛊虫,能避则避。”
夜里闻墨弦照例给唐沫讲了一个睡前故事,因着白天提到蛊,唐沫格外好奇,闻墨弦便给她讲了一个苗疆养蛊灵女之事。故事带着浓郁苗疆色彩,诡谲而传奇。闻墨弦嗓音柔和,讲这些故事时看似平缓,却格外会把握氛围,唐沫听得一惊一乍,刺激非常。
顾流惜看着越来越精神的唐沫,有些嗔怪道:“夜深了,作何给她讲这些?待会儿怕是又不睡了。”
“她喜欢。”虽然这般说着,闻墨弦却拍了拍唐沫的脑袋:“姐姐发话了,我可不敢讲了。沫沫也该睡了,不然长不高的,明日再听,可好?”
唐沫虽有些好奇,却还是乖乖躺了下去:“好,姐姐晚安,闻姐姐晚安。”
两人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待她睡着,便阖上门回了房。
顾流惜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方才这般听姐姐话,平日里怎么没那么乖?”
闻墨弦眨了眨眼:“平日我不乖么?”
顾流惜心里不知为何,陡然有些涩,眼睑低垂:“哪里都不乖。”
闻墨弦听出她语调有些不对,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她转过身,看着安静站在夜色中的顾流惜。
“惜儿。”
听着她有些低沉的唤声,顾流惜忙抬起了头,拉了她的手:“好了,去歇息吧。”
闻墨弦没有动,伸手将顾流惜抱在怀里:“惜儿,你安好,我亦会安好。血线蛊虽是隐患,我却很清楚我如今怎样,可是你,我放心不下,更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你介怀我让若君留下之事,可是我怕,我不敢在什么都不晓得的情况下,让你犯险。”她声音有些轻颤,呼吸也有些急促。
“自从我同你在一起后,我便一直和老天爷在斗,我想活着,可前提是有你。苏流觞很幸福,可闻墨弦的一生太绝望了,没了你,除了那一丝温情,她的人生真的只有痛苦了。”
顾流惜心头一拧,眼泪顿时便落了下来,她狠狠抱着闻墨弦,哑声道:“我晓得了,我又何尝不是,何尝不是。”
“我答应你,待弄清楚你身上的蛊到底有什么,我便全心寻找解蛊之法,那些人我们暂且不管了,好不好?”
顾流惜有些惊讶,慌忙道:“墨弦,你……”
“我不是要放弃我的经营,毕竟他们不可能放过我。我之前想着尽快解决那些事情,尽早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闻墨弦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结果我弄的一团糟,总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为了我,不知伤了多少心,如今……我还,还没护好你,让你……”
顾流惜连连摇头:“不是,这不怪你。你把我护得太好了,好的,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负累了。”顾流惜抿了抿嘴,随后笑了起来:“可是我却忍不住开心,即使我努力想保护你,可被你护着我还是开心。虽一路不顺,替你担惊受怕,可我还是很欢喜,因着你给我的欢喜远远多于那些心痛。真的,你不晓得,每日醒来,能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就觉我……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她脸上笑意融融,仿佛染了一层光华,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光芒,目光有些迷离,却蕴着满满的幸福。落在闻墨弦眼里,眼前的人,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满载着愉悦和幸福,这种满足让她眸子都开始发烫,心口一下一下跳地急促。
一贯羞涩内敛的人,这般直白地剖明心际,当真是一击毙命,闻墨弦只觉得浑身发热,脸都蒙上了红晕。
入了屋,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很是自然开始亲昵,气息交缠,温柔似水,却遏制不住心中的滚烫。衣衫一路散落,直至两人纠缠到榻上,压抑的呢喃,凌乱的呼吸,透过落下的帷帐,依稀溢出,身与心的交融,无法言喻的欢,愉,让这个夜色变得迷离而缱绻。
安静的屋内,光线明媚柔和,躺在床上的顾流惜微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眸子,初醒的人,眼神还没有焦距。随后耳边听到书页翻过的声音,偏过头,目光才凝在,不远处穿着白色绣线锦衣的人身上。她正在低头看书,外面的阳光透过未关严的窗户,柔和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美得犹如谪仙一般。
这样的人,实在没办法和昨夜许给自己一场美梦的人联系起来,脸色有些红,揉了揉酸软得厉害的腰,顾流惜便想起来。
闻墨弦已然察觉到她醒了,见她的动作,顿了顿,凑过来温凉的手指便探上顾流惜的腰间,随后轻柔按压起来:“睡好了么,肚子可饿了。”
顾流惜窘迫得很,耳垂红得滴血:“还好,什么时辰了?”
闻墨弦看了她一眼,随后带了丝笑意:“已然巳时了。”
顾流惜一愣,闻墨弦却轻声道:“是我不好,日后定得早些睡,不用早膳对肠胃不好。”
顾流惜:“……”
“好……好了,我,我该起了。”赶紧拿起一旁闻墨弦备好的衣服,迅速穿戴完毕,穿好靴子,差点忍不住扶了下腰。
闻墨弦想扶她却又怕她更羞,暗自后悔昨夜自己太过了。
想起晨间得到的消息,思忖着转移话题,闻墨弦柔声道:“我让厨房备了粥,你权且喝点。方才师傅来信了,他们已然快到豫州了。”
见顾流惜有些惊讶,她复又开口:“先用膳,我仔细同你说。”
等到顾流惜放下碗,闻墨弦给她擦了擦嘴角:“之前江陵一事已然传遍江湖,师傅也晓得了,虽然报了平安,他怕是仍放心不下。而且最近冥幽教时不时在蜀地出没,怕是发现了他的身份,以防万一,来豫州却是更好。”
顾流惜点了点头:“师姐施棣他们都来了么?”
“嗯。”闻墨弦应了声,随后又道:“还有两件事,千机堂传来消息,萧景煌当年的事已然查的差不多了,只是事情过去太久,许多细节已然无处可寻,不过……白凌说,萧景煌救当年名剑山庄庄主是在淳化八年的朔州,而在之前,这个人却是凭空初出现在荆州。”
“凭空出现?”顾流惜心里一顿,荆州?
“不错,淳化七年冬,他才出现在荆州,此后踪迹虽并不能完全查到,可却有线索,之前的一丝踪迹也找不到。”
顾流惜紧紧握着拳:“淳化七年冬,荆州,华阳门以少门主被杀之名,偷袭珞珈山,屠尽珞珈门,随后纵火烧山。”
“不错,当年华阳门一直否认纵火焚山,称亦不曾对珞珈门赶尽杀绝。当年参与珞珈门屠杀的那些人,如今活着的却也不少。其中有人透露,当年突袭珞珈山时,有人给了他们路线图。而那人,与华阳门少门主乃知交好友,名叫仲景,说是为朋友报仇,特地助他们,而这人却是死在了珞珈山。”闻墨弦顿了顿,复又道:“奇怪的是,这仲景与珞珈门的大小姐,也便是你的师娘,洛素,颇有交情。”
“师娘?”顾流惜一愣,陡然想起师傅颇为宝贝的那个妆奁匣,心口堵的慌。
闻墨弦叹了口气,珞珈十九诀,怕是那位交给萧远山的。
说到这里,顾流惜几乎明白当年之事了,恨声道:“那仲景可是那萧景煌!”
“两人生的完全不同,只是具他们回忆,那仲景左手有些奇怪,有一整齐的断指,不细看并不觉得,因着他仍有五指。”
“那他原本是六指的!萧景煌呢?”
“一模一样。”闻墨弦沉声道。
顾流惜呆呆坐着,她虽早有预料,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人,竟是换了三张脸,不断逍遥江湖,把师傅害得如此之苦!
“果真是如此。”咬了咬牙,顾流惜有些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