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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藏明]天意如刀 (浅池王八)


  一声悠长的钟声敲醒了叶思游,回忆被温柔而决然地驱散了。即使是这样轻狂不堪的段子,如今竟然也成了记忆中温暖的罅隙。叶思游露出温柔而自嘲的笑容,端起茶杯来又抿了一口茶。对面的泊智法师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又是摇头沉沉一叹。
  钟声一声声响个不停,叶秋红在内殿求了平安符,走出来的时候却没见师父师兄,不过藏剑山庄与灵隐寺路程很短,分头回去也无妨。叶秋红顺着石阶走出来,一路听得见清幽的泉水滴漱之声,她转过成片的梅树,突然看见青石小道上走来一人,虽然披着大氅,可里面黑红白三色衣衫依旧十分显眼,那一头深栗色的头发更是与周围人不同。叶秋红笑着迎上去道:“这不是陆公子么?是来找锦城师兄?”
  “叶姑娘好,”陆明烛认得她,立时露出笑容来,“锦城昨天是对我说,今天来这里进香。不过我只是随便走走。”
  “叫我秋红就行。师兄比我早出来,可能先走了,陆公子这是病好了?昨天小师弟伤了腰,在师兄的宅子里对不对?他与我说了,我回头去看看他……要么陆公子与我一起逛逛?说不定能遇见锦城师兄。”
  叶秋红说话很快,语气爽朗,陆明烛觉得她让人颇感亲切,便点头与她一起走。说他出来找叶锦城也并不是,可若说不是,也算勉强。叶锦城走后他觉得心神不宁,一面回头想想又有些后悔,想到叶锦城昨晚在房门外低声下气说了一番话,自己却不理不睬,现下有些后悔,又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旧日一段情缘,自己何必像个吃醋的妇人一样,倒显得自己掉价,因而思及此处心烦意乱,便出来走走。
  两人说着一路走出来,湖堤上的垂柳只剩下了柳条,千丝万缕地随风摆动,雾蒙蒙的湖面上似乎笼着一层水烟,连带着远处山色空濛。此时香客们进香的进香,回程的业已回程,湖堤上倒没有多少人。叶秋红说着闲话,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一截。湖边有湖亭水榭,还有石木掩映,寂寥烟水四下笼罩,从这里看出去是一片朦胧。叶秋红绕过一棵棵柳树,走到石头后面望了望,随即转头对陆明烛笑着轻声道:“陆公子,你听见了么,唱歌的是大师兄啊!”
  陆明烛一愣,也轻轻走上前去。叶秋红笑着指给他看,又侧耳倾听。
  延伸到湖中的亭子环境清幽,笼罩着初冬朦胧的烟水。叶锦城半靠半坐在那里,只是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与远处的隐隐青山,湖风轻送,将他杏黄色的衣摆吹得不住轻漾,更撩起万千烟岚。陆明烛站住了,那确实是叶锦城在唱歌,只听歌声低沉柔婉,虽是吴中缠绵的曲调,咬字却清晰,微冷。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三十一)
  冷的湖风不住地吹,陆明烛的头发被吹得纷乱地飞飘起来,叶锦城唱的歌他听得懂,正因为如此,才觉得说不上的凄凉。正在这么想着,叶秋红却突然“嘘”了一声,道:“陆公子,我可好久没有听见大师兄唱歌了。自从他之前的朋友去世,他就一直郁郁寡欢的,如今看他这样,恐怕是陆公子的功劳,嗯?”说着她还冲陆明烛眨了眨眼睛。
  少女的表情十分纯真,陆明烛听出她的话中并没有旁的意思——她仅仅认为他们是朋友,仅此而已。可她提到的“之前的朋友”让陆明烛心中猛然一跳:这人,恐怕就是叶锦城之前的情人了。陆明烛这么想着,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叶秋红:“之前的朋友?我没听他说起过。”
  “咦?大师兄没同你说过?”叶秋红蹙起眉毛,“他是……蜀中唐门的人。”她说完这话好像又有点后悔似的,看了看陆明烛,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即使少女单纯,她却也知道蜀中唐门与明教在枫华谷的那一段故事。
  陆明烛一听见“唐门”二字,心里立时一个激灵,可面上并未现出半分波澜,仅是“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叶锦城。叶锦城似乎已经唱完了歌,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风吹。叶秋红似乎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低头道:“陆公子去与师兄说话吧,我不打扰了。告辞。”
  她说罢很快地走开了。陆明烛低着头沉思了一刻,才缓步绕出山石往湖心亭方向走。那水廊很长,他走到中途叶锦城似乎才听见,回过身来。陆明烛瞧见他脸上很快露出愧疚混合着不情愿的复杂神色——显然提起之前那人仍非心甘情愿,可看神色,他却又像是下了决心的。
  叶锦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陆明烛的手腕被他攥住了,拉着往回走,陆明烛有点诧异,叶锦城摇头道:“这里风大,你病才好,我们回去吧,路上同你说。”
  陆明烛沉默地等他下文,之前叶秋红不小心说出“唐门”二字来,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隐隐有些了然。难怪叶锦城不肯提及,恐怕除了因为情伤,还有些别的原因。
  “明烛,你不要生我的气。”两人慢慢走着,叶锦城突然抬头叹了口气,陆明烛看见说话时涌动的白色水汽一瞬间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他是唐门的人。”
  陆明烛本来绷紧了全身等待他下文,听见叶锦城说出“唐门”,整个人顿时如蒙大赦地放松下来,他控制不住地想长长出一口气,却又怕被发现,只能忍着慢慢吐息。
  没错,是了,唐门的人,他没有骗自己。
  陆明烛觉得自己差点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又只能竭力忍住,只好扭开头去。
  “唐门的人。”陆明烛一时控制住了神情,才转过脸来看叶锦城,脸却竭力板了起来,道,“你把我看成什么?唐门的人有什么不能说?江湖恩怨这样多,听见是唐门的人我就要生气,哪里气得过来?”
  叶锦城转过头,面对着湖上萧瑟的风。陆明烛看见他额前的刘海被吹得不住飞飘,风有些猛,叶锦城半眯着眼睛,不断吐息着将白汽送进寒冷的风中。
  “我师父与他师父有些交情。你是清楚的,唐门与藏剑山庄都精于铸造,小时候师父带着我们经常往来,算得上是一起长大。”叶锦城的声音低沉,静静地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没说过喜欢,没说过什么了不得的誓言,可是早就知道彼此心意相通。”
  陆明烛不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叶锦城陡然这么开始叙述,详细出乎他的意料,可一点点酸味从舌尖泛上来,又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可又实在是忍不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甚至不曾言明爱意,可是谁都知道对方的心思。那自己呢,自己与叶锦城相识不过未满两年,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在其中?
  “……直到他说要同我不再往来。”叶锦城的声音更低了,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他从小家境贫寒,有弟妹要养活,他进唐门,也是为了给弟妹挣些钱粮;他告诉我我们不要再往来,他找到了中意的姑娘,要与那姑娘成亲,踏踏实实过一辈子,让我也早些长大,不要胡闹,”陆明烛看见叶锦城嘴角露出笑来,不知是在嘲笑谁,“我去找他,他避而不见,再去找,唐门的人说,他出任务去了。他死的时候我正巧在成都,刚完成一笔生意。快马加鞭赶到唐门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事,出任务的时候……”
  陆明烛突如其来地听见一声哽咽,他诧异地转过头去。叶锦城依旧望着远处的湖面,风似乎把他脸上的神色全部抚平了,刚才那声哽咽十分突兀,陆明烛只看见他浓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眼角突然就滑下两行泪水来,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流泪,神色并无半丝波澜。
  “……出任务的……时候,失了手——不,不是失了手……是、是、是……是他们派他在第一路送死……箭头全部扎进胸口旁边,咳出一丝丝的血,他是……被同门救回来……还不如不救……箭头拔不出,上头有倒刺,过一日深一寸……”叶锦城慢慢蹲了下去,他还不知道,自己说话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伤口都开始腐烂……偏偏人还没死……那种味道,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了,一辈子都忘不掉。浓重的血腥味,伤口腐烂的味道和枫华谷满地的叶片芳香,泥土的土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辈子都忘不掉,只有嗅到这种味道,他才觉得,唐天越还仍旧活着,尽管面临的是濒死的绝望,却也比这种死后的彻底沉寂要好上太多。
  叶锦城几乎感到后悔,他不该对陆明烛说这些——即使已经到了不说不行的地步。尽管这并不是真相,可是终究提起了这件事,长久以来,在他在唐天越死后,到剑庐没日没夜地为铸造那把孔雀羽发了一阵子疯之后,他曾以为自己的伤口开始愈合,只有愈合了,才能冷静地去报仇。可如今这样,像是生生剥开伤处刚刚长起的嫩肉,又重新残忍地填进一把盐。他疼得直哆嗦,却只能自己拿着刀子用力往里面切,横三竖四地捅——随它吧!应该是随它的!不该说这些,哪怕瞒不过去,哪怕就此复仇的脚步走上岔路,一年多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何苦来,何苦这样与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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