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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藏明]天意如刀 (浅池王八)


  只是谷清霜说的这件事,倒让他越发觉得奇怪而且烦躁了。他那日把东西送回去之后,倾月又派人送来一次,他再退还,算上今天谷清霜说的和最早那次私下见面,已经是第四回 了。陆明烛匆匆去取信来读了一遍,果然是倾月写来的。他知道倾月不敢拿他怎样,也不怕去赴这个不明不白的约,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倾月那莫名其妙的执着和情谊是哪里来的。他曾经在气头上,认为倾月是和叶锦城有着一手,才特意来找自己,可冷静下来想想,他也知道他这么想是在有意责怪叶锦城,这不关叶锦城的事——她眼睛里和举手投足间的那一种情态和意思,是掩盖不掉的。陆明烛觉得莫名其妙,明教和红衣教是死敌,抛开立场来说,他愿意尊重倾月,但是眼下他们各自站在天堑两边,他不可能去心平气和地同她谈论公事以外的东西。他在教中多年,也没有少听说过教中弟子与红衣教弟子相恋的事情,无一例外下场悲惨;更何况,自己以前又不认得她,她做什么这样一直粘着不放?陆明烛想不通,但是也觉得不妙,那几位副使对他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自己若总是跟红衣教的人牵扯不清,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明烛这么打定了主意,索性自己动身去见倾月。只是主意虽定,人却还是止不住地心浮气躁,他竭力想把与叶锦城相关的所有事情都抛开到一边去,却有点力不从心,以至于倾月连着对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有听清。也合该这一回谈不拢,他前所未有地心神游移,又怎么能好好同人商量事情呢?
  “这东西是我自己愿意送给陆掌使……不,陆先生的。您就收下吧。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陆明烛听着只觉得奇怪,其实若是他能保持素日那种敏锐,此时定然能发现,倾月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纱上,一双大眼睛里的神情——那是一种少有的凝重和诚恳,夹杂了惴惴不安,甚至有点卑微。只可惜他现在实在没有余力注意这些了,只是觉得倾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做得莫名其妙。
  “……倾月夫人,恕我直言,我就算眼拙,也能看得出这刀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物件,你我又是站在这样的立场……这样贵重的东西,我真的不能收。”
  尽管已经很觉得不耐烦,他却还是竭力保持着那种温和的语气,对面倾月的眼睛闪动了两下,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一丝黯然很快就随着她扑闪的眼睫隐去了。
  “陆先生,”她已经不称他陆掌使,“您……”
  “倾月夫人,您自己说说看,”陆明烛看她还想要说话,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您自己明明知道,你我这样见面有太多不妥,再说了,送东西也要有个名目,这个问题我原本不想问,现下夫人这般不肯听在下的劝,我只能问了,您莫怪我唐突——头一次是在洛阳商会见的夫人,后来也并无交情,在洛道时,倾月夫人您还咄咄逼人,如今这刀……到底是什么名目啊?您以前认得我?”
  他这话隐隐带着一股焦躁的嘲讽,只因为他是确确实实跟倾月没有什么私人的交情,以前也不认得她。他终于将这话问出了口,换来倾月好长时间的一阵沉默,长到连陆明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他终于想到要去认真看倾月的眼睛,从那里面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了——只是倾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一转头,将脸低垂下去,许久才道:“……陆先生是真的——不肯收?”
  “不收。”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她那莫名执着又失望的姿态触动了他,陆明烛突然觉出一点心酸来,可是语气上却更加斩钉截铁,“倾月夫人,我上回就说过,你我不是旧识,更无私交,各有立场,夫人聪慧机敏,在教中前途无量,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自毁前程?”
  他这番话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倾月,他突然看见她的肩头像是被针戳中了一般微微瑟缩。这一瞬间陆明烛有点不忍心,他开始并未明白这种介于同情和怜爱之间的心情为何会突如其来,怔怔地想了一刻才恍然明白,他是想起了师妹谷清泉。可纵使再不忍也没有用,一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彻头彻尾的莫名其妙;二来他们立场不同,绝然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他的心,虽然早就空荡荡的,却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好。我明白了。”倾月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面前的刀匣,她用那双大大的褐色眼睛,居高临下地凝视了陆明烛一会儿,就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她要好好认清眼前这个人一样。陆明烛叫她看得颇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她面上虽然蒙着黑纱,可是神情却突然变了,变得像他们最早认识的时候那般,像一条艳丽又凛然不可侵犯的蛇。她这样近乎无礼地看了陆明烛半晌,突然低头微微一行礼,转身离去。
  陆明烛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后颈似冷似热地起了一层粟,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危险预兆的敏锐又开始觉醒——他不禁开始想,自己方才是不是犯了个不得了的错误。也许自己不该得罪她的,可是这东西万万不能收,否则后患无穷,纵然他尽量把倾月当成普通女子看待,不想伤她的心,也着实没有旁的办法了。
  周遭的夜渐渐静了下来,在这群山湖水环抱之中,一旦远离了偏厅的歌舞丝竹,夜就好像静成了一口深深的井。叶锦城靠着廊柱,把发热的额头抵在手心里,他能觉出手心里全是冷汗,但是额头又烫得有些不寻常,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近日心情郁结,一劳累就有些发烧。他上次跟着洪英去军械库看了,只觉得把守森严,难以突破。洪英显然也没完全信任他,不带他去后殿,只在前面拿出一些图纸来给他看,又问他能不能接这单生意。叶锦城为了观察环境,只好故意拖延时间,借口说自己需要四处联系,要先去问问,心里则暗暗把军械库里面能看见的地方都记下来,以备日后有用。何予德那边催了他两次,说从官军那里得到消息,战备愈紧,有什么新得的情报,尽量要早点拿出来。他生怕放过任何一点有用的东西,近来只要和洪英接触,全身都绷得像上紧的弦,时间长了,也难免觉得精力不支。
  近来他没有见过陆明烛,多半是因为陆明烛躲着他,另外一半是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他自己也觉得,陆明烛实在没有理由原谅他——话说回来,就算原谅了,又能怎样?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许多事情就算释怀,也未必能回到当初。他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然而希冀的心情无法控制,像山间雨后青青的藤蔓一样疯长不停。多少个夜晚,他坐在那空寂的宅子里,看着陆嘉言在明亮的灯烛下认真地抄写一篇篇的文字。因为公事,陆明烛不能把徒弟带走,这孩子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可是这种联系也眼见着很快会断,他看得出,只要此间事了,陆明烛一定会把徒弟带走。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失去一次,绝对不可失去第二次,无论陆明烛要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只要陆明烛没有明确地赶他走,再怎么样的冷言冷语,他都受得了。
  一阵萧索的秋风拂过身边的院墙,连带着高出青灰色墙头的焦枯芭蕉也沙沙作响。这一阵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些许。叶锦城从廊子下面站起来,正要头疼地回到厅中去,却突然想起方才洪英悄无声息地离席了好久也不曾回来,不知道是去哪里。他刚要掀开门帘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又收了回来。
  月色静谧。叶锦城提起衣摆,悄无声息地走下庭前的台阶,他转过一道月亮门,两边守卫的狼牙兵士岿然不动,可眼珠子却无时无刻不黏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似的弄得人浑身不自在。叶锦城不动声色,径自走过几道门和回廊,一直走到前院的影壁那里。看守的狼牙兵士已经跟他很熟,知道他常来,便道:“叶先生去哪里?”
  “里面太热了,我去宅子外面透透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留心观察,早就知道守卫兵士换岗的时间。那狼牙兵士点头放行,叶锦城施施然踱出门外,在宅子的白墙下面闪身不见了。
  三更的梆子敲了起来,宅子正门的狼牙兵士开始换岗。叶锦城听着那一下下的声音,转身拎着衣摆,按着原路悄悄踱回来。换岗的两人正在交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恰巧没看见他站在转角。叶锦城屏气凝神,足尖点了一下扶摇而起,便轻轻巧巧地站到了那墙沿上。他其实轻功不算特别好,也不擅长潜行,多年来虽然没有落下练习,可是心里紧张得很,赶紧弓下身来,将吐息调匀,向下一看。也是合该他运气不错,偏巧东面有一片黑云飘来,遮住了月亮,偏门的守卫也开始换岗,叶锦城趁人不备,提气从墙上跃下,落地时已经算是很轻,却还是难免踩到草木,发出一点沙沙的响声。还好那几个狼牙兵士正在换岗,例行地怨声载道,讲话的声音掩盖了他发出的响动。叶锦城蹲在墙角背光处,好一会儿不敢动弹。过了一阵,周遭渐渐重新静下来,只能听见某个狼牙兵士隔着墙发出断续的咳嗽,他这才稍稍直起身子,用一种悄无声息但是极快的步子穿过掩映的花木和山石,往最里面那个月亮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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