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目光转过暗影处,“等百炼会一结束,也便动身吧。”
“是。”
随即他自入了山庄,回了自己的舍房。果不其然瞧见自己的舍房屋顶上头,有一人正坐着,见他靠近来,方才挑眉道:“你去哪了?”
叶问颜站定,微微仰头,道:“你先前不是想瞧瞧断影剑么?”
“怎么?”李君城听得惊奇,坐直了身下了屋顶,却见一柄利器凌空而来,他眉目一凝,扬手接下了那柄剑。
剑刚入手,便恍若握住了一块寒冰。但很快,那感觉也便消失,随即握在手里的剑仿佛一瞬失去灵性,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李君城仔仔细细打量断影剑,随即看向叶问颜:“这便是断影剑?”
叶问颜神色平静:“是。”
察觉到他似乎有异,李君城放下断影剑,问道:“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只道:“百炼会一般是以三日为限,明日开始应是会精彩许多。”
李君城道:“你若不去,单我一人去看,又有什么意思。”
叶问颜无奈看他:“阿城,我从剑冢回来时,瞧见山庄外有人。”
李君城一顿:“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叶问颜笑了笑,道,“你一个人在藏剑山庄,你的部属,大概不放心了吧。”
李君城却一挑眉:“那缘何我却没收到消息?”
“这个,”叶问颜笑得有些危险,“大概得问问李将军你那些属下了。”
……
李君城的属下出现在藏剑山庄之外这件事叶问颜没去理,也没打算理。当夜他用过晚膳,又处理了些事,也便早早躺下休息了。
苏瑶歌在他的门外拦下了李君城,正色道:“叶问颜已经睡下了。”
李君城道:“我知道。”
苏瑶歌道:“所以将军还是请回吧。他素来浅眠,您若是现在进去,他又得醒过来一回。”
她的表情有些过于严肃了,李君城心头滚过暮间时分叶问颜说的话,片刻后也便点点头道:“如此,我明白了。”
待到李君城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苏瑶歌看了一眼叶问颜的舍房,随即纵身一跃,也没入夜色里。
李君城没有回叶琦菲给他安排的客房。他只是在藏剑山庄里头绕了几圈,随即才出了外去。藏剑山庄的那些值夜的弟子自然发现不了他的身影,待到他出了山庄之后,没过多久,暗夜里就有一道声音低低响起来。
“将军。”
“景姑娘已送回唐门了?”
“是。路上出了些事,不过解决了。”
“哦?出了什么事?”
“途中似有五毒中人骚扰……但只是打了个照面,未曾等我们认清是谁,便离开了。”
李君城挑眉:“五毒?他们人多么?”
“不多,也就三五人左右。”
李君城看了眼深沉的夜色,目光不动声色瞥过一处暗影:“可有看到他们往什么方向去的。”
“似乎是……长安。”
闻言,李君城沉默片刻:“我明白了,你且退下吧。若无事这几日都不必靠近这里。”
“将军?”
“我自会护好我自己,不必担心。”
“……是。”
那声音终于渐渐消匿下去,李君城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方才笑道:“今儿这月虽不及中秋之夜瑰丽,但终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苏姑娘不妨来李某这个地,看得清楚些。”
“呵,李将军当真敏捷过人。”苏瑶歌也没多掩藏,自藏身的树后走出来,披了半身的月华,只挑眉道,“连你那位暗藏隐匿之术的属下都未曾发现我呢。”
李君城看她一眼,随即道:“我只是猜的。你苏瑶歌苏姑娘,什么时候会站在阿颜房门前了?”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可以么?”
“自然可以。但苏姑娘既然是一时兴起给阿颜守门,那我一时兴起猜了猜苏姑娘跟在我身后,不可以么?”
闻言,苏瑶歌笑起来,只是笑意三分淡漠七分嘲讽:“李将军果真口齿伶俐。那不知将军特意叫破我的伪装,究竟是为何?”
李君城深深看她,道:“我想知道,断影剑的事。”
“断影剑?”苏瑶歌重复一句,随即便笑了,“那将军是想知道断影剑是如何铸出来的,还是……当初叶问颜是如何铸出断影剑的?”
这话有点绕,李君城却很快听懂了:“自然是后者。”
苏瑶歌还是笑:“您若是要知道叶问颜是如何铸出断影剑的,那恐怕您得去问他本人了。”
闻言,李君城依旧是一副浅淡的笑意:“既然如此,看来我只能听断影剑是如何铸出来的了?”
苏瑶歌双手环胸,而后伸出了三根指头:“三个月。”
“嗯?”
“叶问颜用了三个月,铸出的断影剑。”苏瑶歌道,目光冷若飞雪,“剑成那一日,他大病一场,却依旧凭此剑夺得百炼会头筹,得大庄主相换神兵。”
李君城不说话,苏瑶歌看了眼他脸上的神色,继续道:“当时大庄主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这些都是阿辰告诉我的。但大庄主有一句话,我这些年倒确实觉得是真的。”
闻言,李君城倒是奇道:“哦?什么话?”
“大庄主说,此剑不详。”苏瑶歌的神色也淡下去,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这些年的很多次,若叶问颜用的是断影剑,恐怕他便活不到今日了。”
听闻此话,李君城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话风:“在下有一个问题,思索了许久未得结果,想问一问苏姑娘。”
苏瑶歌抱着剑,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哦?”
“当年苏姑娘被逐出唐门之后,是如何流落到江南地带的?巴蜀之地与藏剑山庄相距不可谓不远,若是苏姑娘离开唐门后去了南疆倒还让人觉得合理些。”
闻言,苏瑶歌倒是很快答了:“如何流落到江南的,这一点很重要?”
“自然重要。”李君城看着她的眼睛,“李某之前就觉得,在阿颜手底下的人,几乎都对他言听计从,唯独苏姑娘,倒算个例外。阿颜那个人不难看出对自己手底下的人要求极严,若不是唯他是从的性子,他怕是不会启用此人。”
苏瑶歌的唇角从他开口之后便渐渐扬起,直到他最后问完,她才淡淡笑了笑,道:“李将军是担心,我是什么人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李君城眸色深深:“他身边,素来不缺这样的人。”
“所以,您在担心什么呢?”苏瑶歌笑着,笑意却稀薄,“您觉得叶问颜察觉不到这些吗?他之所以能够放心启用我,从来都只是因为他自信而已。”
“我只是听闻苏姑娘武艺甚至过于阿颜,是以对姑娘待在他身边的动机有所怀疑。”
这话一出,苏瑶歌定定看他一眼,片刻后方才轻轻道:“我欠他一条命。”
李君城丝毫不惧她的眼神:“恐怕不止吧?”
“信与不信,全在将军自己。”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又笑道,“夜也深了,我无意打搅将军睡眠,请自便。”
说着她要纵身离去,李君城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开了口:“路上派人截杀陆沉的人,是苏姑娘吧?”
苏瑶歌顿住脚步,旋即回过身来,又笑道:“将军这话我可听不太懂了。”
“陆沉回报说,他护送景姑娘回唐门时,路上曾遇几许五毒中人追杀,但前来追杀的人却只打了个照面也便离去。”
月色下黑衣女子站成一道笔直的线,夜风吹过额发时,被青丝切割的月光明灭她的眼神:“既然如此,将军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那位景姑娘,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妹吧?”李君城只是看着她,眼里神色凉如月华,“对自己的师妹竟也能下得去手么?”
苏瑶歌笑:“将军真是说笑了,新年到现在我一直跟在叶问颜身边。既然将军说是我派人去截杀阿景的,那么敢问,我目的何在?毕竟那可是我师出同门的师妹啊。”
“景姑娘是我浩气中人,苏姑娘既然阵营敌对,要对她下手还需什么理由么。”
苏瑶歌看着李君城,她一向冷凉的眼里终于带了些许笑意:“既然将军都知道原因了,那还来问在下做什么?”
李君城也笑:“景姑娘可素未参与过阵营之间的对战,如何便被苏姑娘给盯上了呢?”
“这个难道不该问李将军么?”苏瑶歌抽出自己的剑看了一眼,剑锋倒映月华,映在女子线条姣好的脸容上是一道惊心的光。那光将苏瑶歌的半张脸都暴露在月光下,而银质的面具边缘,正巧映下一道阴影。
她继续道:“当初在华山之上,李将军以身为饵,而又有路非遥千景景二人暗中设伏。虽然他二人未曾得手,但总归,他们还是对叶问颜造成了威胁。而至于啖杏林的事……我想我不需要再说什么,李将军难道从没想过,他们,有可能也对您的命令阳奉阴违么?”
“看起来,苏姑娘似乎对你这两位同门很是了解。”
“过奖。毕竟七八年过去,人总会变的。”苏瑶歌凉凉看他一眼,“在下还赶着回去,不多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