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颜倒吸一口冷气,护着自己耳朵,怒目而视:“你属狗的?”
李君城笑得分外无赖:“不,属狼的。”
叶问颜收敛了面上表情,直直看着他。
李君城笑道:“开个玩笑,你继续。你喜欢什么口味都随你。”
叶问颜不再理他,转身去捣鼓那两个面团了。也亏是李君城了解他,知道以他使剑的手劲,没准这面团就能被揉成面疙瘩,这都把这些都给他弄好了才叫他进来。
他看着面前这人瞅着这面团发了一会儿呆,不禁低笑道:“接下去要揪面片子,你会么?像这样。”
说着伸了手去手把手教他,叶问颜侧首怒目,只是眼神里的怒意没多少,泰半都是一种无奈。
李君城一点点教他揉面揪面,还从一旁小碗里加了些藤萝,再加了些猪油擀饼。叶问颜看他示范一遍,也就自己动手实践,起初虽然手法僵硬了些,但他毕竟是聪明的人,揪了几个不一样大小的面片子之后,也便越来越熟练。
待到后来,等到揪出来的面片子大小都一致的时候,叶问颜居然还侧首挑衅地对他一笑。
李君城不禁失笑,看着他把一旁的豆沙也包到面片子里,又照着自己教的在虎口处转了一圈,再用模具一压,便是一个小巧的月饼。
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的,李君城拿起锅盖,示意叶问颜把饼子都放在竹篾上,而后放进蒸笼去。结果那厮手上大概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捏坏了一个。
叶问颜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抬头去瞧李君城。李君城直接给他那眼神给瞧得一乐,道:“坏了形状也坏不了心,一并放进去吧。”
叶问颜似乎颇有不服,但接下来拿捏的力道却准了好多,看得李君城只想笑。
等饼子都入了蒸笼,李君城将蒸笼盖盖上,拉着叶问颜去一旁将手上的面粉洗掉。
叶问颜似有些不服,低低嘟囔道:“好好的喊我来做这个做什么?”
李君城失笑,倒是颇为认真道:“你我在一起这许多年了,都是我养你,你就不能有一天也养一回我?”
叶问颜想了想,随即翻了脸,“什么叫都是你养我?你花的银子难道不是我存在钱庄里的吗?”
李君城一怔,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的确是这样。前几年他离开浩气盟之后,连在朝的明威将军的头衔也一并辞去了,成作了一个闲散人,后来和叶问颜一起到了这里安居,虽然是也和他一起做生意,当那些财产也的确是叶问颜名头下的。
这么说来,他倒成了吃软饭的?
眼瞧着面前这人的神色一变再变,叶问颜也有些悔意,当即凑过去蹭蹭他额头,低声道:“我错了,我忘记不该说起这些的。”
李君城一愣,随即又乐了,叶问颜当真是直接,这错认得简直爽快。
但他还是严肃道:“你说得没错,我才发现我居然一直在吃你的软饭。”
叶问颜看他那模样,就知道没安好心,随即道:“我又不介意,你吃一辈子都没事。”
李君城依旧义正言辞:“那可不行,我觉得我也该出去找点正事做了。”
叶问颜:“……”
要将饼子蒸熟还要些时候,李君城当即就和叶问颜罗列起他可以做的事情,结果罗列了好一番才发现自己居然除了打仗和算计人,当真还是没什么可以赚钱养家的好手艺,听得叶问颜只想笑。
于是他道:“行了你,你要真觉得吃我的软饭这么过意不去的话,回头我就把我名下的几家酒楼转给了你可好?”
李君城默了好一会儿,闷声道:“算了,你那些伙计精得很,生意场的事不比沙场,我学不来。”
他闷闷不乐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叶问颜看得实在是好笑,也坐到他旁边,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左右都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李君城道:“只是突然觉得我挺没用的。”
“哪有,”叶问颜道,“你这一手好厨艺,可不是专门来养叼我的口味的?”说着他想起什么,随即道:“你可不许出去当什么厨子。”
李君城目光一亮,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自己的一手厨艺也可以赚钱,可看到叶问颜看着自己的目光,他这点心思也被对方打散,当即也苦笑道:“你这么说着,我反而更觉得自己无用了,除去一手厨艺别无他处。”
下颌突然一紧,叶问颜手指用力,将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一字一句道:“可我喜欢就好了啊。”
那目光太深,其中含了太多东西,李君城看出几分平素里藏得很深的情愫,当即心里也颤了颤,握上他的手指,道:“我没说要走。”
“我知道。”叶问颜沉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了这件事太纠结罢了。”
李君城想了想,也笑道:“好,不说了。我去看看饼子蒸熟了没。”
等到饼子蒸熟,水汽已经咕嘟咕嘟响了。李君城拿起蒸笼盖,一团团水汽冲上前来,和外头的天光交织在一块,平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李君城垫了抹布,取了蒸屉,将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叶问颜已十分自觉地布了两幅碗筷,听李君城道:“按说月饼做好后是要放一段时间的,这样里头的味道才会沉淀得好,不过看你这猴急模样,还是先吃两块吧。”
叶问颜面无表情,“猴急”地举了举筷子,就取了一块出来。李君城取了两块在各自的碗里,又将剩下的都放到了一边晾干,回了身来瞧,却见叶问颜已经开动了。
撕开饼的手势轻缓,李君城看着叶问颜执箸的手指,也笑了笑坐下来开始享用。
面是李君城揉的,自然力道得当,他原以为叶问颜放盐会没个下数,早已做好了饼子入口咸涩的准备,却不想饼子香软,味道却也棒,豆沙的甜香和藤萝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别是一番滋味。
叶问颜瞧他咬了小半口,也道:“如何?”
李君城笑,“好吃。”
于是对面那家伙的眼睛也亮了亮。
两人相顾无言,却是将饼子一点点吃完。
李君城的眸光有些深,看着一旁叶问颜明显轻快不少的面色,暗中也是笑了笑。
当年曾有人说,最喜欢的是安心。
如今在这里,他能给他的,也只有安心而已。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番外·冬至贺礼
这日一起来,叶问颜就发现李君城又不见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窝进温暖的被窝里。只是他这次初初又睡着时,就有一只略显冰凉的手直接伸进了他脖子后,冻得他一个哆嗦,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怒道:“你发什么疯。”
“冬至了,早些起来吃角儿(①)。”
叶问颜顿一顿,随即挑眉:“什么馅?”
李君城已经转头往厨房方向走,只留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来吃吃不就知道?”
叶问颜只好咬咬牙,掀了被子就起了身。
从主屋里出来时,他朝外头看了一眼,居然下了一层薄薄的雪。院落中的藤椅被人早早披了件蓑衣盖着,于是蓑衣之上便也落了雪。
不知为何,他忽然停了脚步,转而收手入袖,微微眯起眼。
藤椅是他有一日出外去寻些软枝回来做的,比起那个人他倒是在这一方面上颇有心得。他记得他将这个藤椅做出来时,对方还曾笑他,说他从来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做这个藤椅不如做个马步扎子实在。
当然当日叶问颜很是不客气地拔了剑就邀了战,最终打了个平分秋色回去用膳后也没人再关注这一张藤椅的下落。的确和李君城所言,他素来是不在藤椅上坐的,倒是之行那小子每每上山时总喜欢在上面待很久。
想着想着,他就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已经开始怀念起过去。只是天公不作美,他才初初想到几年前的那个冬至时,就有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然后捂住了他的眼。
“想什么呢,喊了你几声了。”
他摇摇头,抬手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捂,“我在想,这是第几个冬至了?”
李君城一愣,随即低笑道:“真想知道?”
叶问颜微一挑眉,指间拈着对方的一根手指,眸光霎时一凝。李君城却似早就知道他打算一般忙抽回手去,揽了他的肩就往厨房里拉:“你猜有什么馅的角儿?”
“肉。”叶问颜想也不想就答。
“不止,你猜还有啥。”
“不猜。”
“你猜个,猜准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叶问颜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对方:“那我要先看好东西。”
李君城毫不动容:“都说了你得猜中才能看。”
叶问颜看他,口气淡淡:“李将军,我可不是山下镇子里的那些个姑娘家。你这哄人的把戏……”一抬眼看向对方满含笑意的眸光,话锋一转,“菇馅儿?”
李君城失笑:“这你也能闻得出来?难怪当初在宣州时,你隔着个食盒都能闻出来荷叶鸡的味道。”
叶问颜取了筷子,将食盒打开,夹了个角儿,刚要入口,转手就塞进了李君城嘴里:“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