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得平秋楼院落里传来一声凄厉惊叫伴着一声轰然巨响。
……是尚书范思沛的声音!
心就跟要跳出喉咙口似的,咚咚直响,林广涛勉强定了定七魂六魄,提着灯笼往平秋楼里走。刚刚绕过马车走进院落中,远远看见尚书大人就俯身趴
在院落地上。
他心里暗叫不好,快步奔过去提灯一看,只见尚书大人头颅崩裂,脑浆遍地,七窍出血,惨不忍睹。
尽管见过不少死人,林广涛也依然忍不住被这死状吓得倒退三步。
但他毕竟是刑部侍郎出身,一咬牙,俯身检查了一下范思沛的尸体,却见他肩膀上有三道爪痕一样的伤口,血肉模糊,就和上个月李林案时刘远志头
顶上的三道伤口一样。不止如此,范思沛全身骨头关节多处断裂,更有挫伤无数。
范思沛竟然……是摔死的!
林广涛大惊,可是这里明明是平地。
范思沛的旁边,方天杰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全身发抖。
林广涛知道他这个同僚一向镇定,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之举。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方天杰。
方天杰伸手指指头顶,嘴唇颤抖,已经口不成言。
“鸟,大鸟……”
林广涛抬头去看,夜色迷离之中,竟是一颗星辰也看不见。
浓云郁结,仿若有什么的影子藏于其中,如一个化不开的噩梦。
其二 八字诀
“国妖流书麒真凤广。”蔺晨摇摇扇子,“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蔺先生问我?”林广涛瞪大了眼睛,“我还想问蔺先生呢。”
刑部尚书平地摔死,这案子令金陵再次震动。
一时之间,朝野沸腾。金陵流言纷飞,神神怪怪,说什么的都有。
林广涛成了最大的冤大头。
也是,刑部死了一个尚书,惊了一个侍郎,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可用了。
于是,林广涛被皇帝指定接手,命他限时必破此案。
可是,刑部尚书范思沛携整个刑部之力整整半个月都没破的案子,他林广涛可没有什么自信能破得了。何况,自范思沛死后,刑部人人自危,怕是沾
上这件案子就会惹上杀身之祸,一时之间,称病的人无数,竟然找不到可用之才。
唯一的例外是方天杰。
范思沛死后,方天杰因为受惊在家休养,林广涛去看过他一次。他却对林广涛道希望能够尽快养好身体,重新开始查案。心志之坚定,令林广涛佩服
不已。
因此林广涛也振作了精神,一面整理思路和卷宗,一面想着要去向高人请教。
他心里想到的这位高人,就是在兵马大道劫案中破解犯人暴毙之谜的靖王殿下的座上宾——蔺晨。
“先生,你就不要再逗林大人了。”萧景琰对蔺晨道。
他转而看向林广涛:“其实这件事,我和蔺先生也已经查了一阵子。刚好林大人在两个凶案发生的时候都在场,我们正好也想与林大人商量,不如林大
人和我们说说案件发生当时的情形。”
“先来谈谈李林被杀一案。”蔺晨说,“据说案发当日,没有人接近李林大人身边,他的头颅却仿如被什么无形之刃斩断。”
“确实如此。”林广涛点头。
“也许不是刀刃,”蔺晨思忖,“比如说夜色之中有一条你们看不到的细丝,将李林大人的头齐根斩断。”
“不通。”林广涛摇头,“有两点疑问。”
“哦?”
“其一,若李林大人的头颅乃被细丝切断,那么应该顷刻滚落下来,为何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抓起来,先是往上飞去,然后才坠落下来呢;其二,即便真
如蔺先生说的有细丝的存在,那么李林大人的头一被切断,我和方天杰立刻跟了过去,穿过院落去往照壁之处时就会碰到那条细丝,可是我们却一路
畅通无阻。”
“死之前,李林大人可有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又问。
“李林大人并无说任何话,他只是一脸惊恐,抬头望向天空。”林广涛道。
蔺晨思索着林广涛的话。
“再来谈谈刑部尚书范思沛被杀一案。”他道,“平秋楼是处高阁,共有六层,若范大人从六楼上坠落下来而死,倒是可以解释他的死状。”
“不通。”可是林广涛还是摇头。
“哦?”
“从我出了院门,看见对面墙壁上有字,绕过马车去查看,到听到范大人惊叫,又绕回马车来,中间间隔时间极短。这么短的时间内,范大人怎么可能
爬到六楼之高又摔下来?”
“那方侍郎如何说?”
“天杰兄说那时他正和范大人谈李林大人案,范大人自然是不相信世上真有怪物一事,天杰兄也甚为同意。这时他远远看见我绕过马车去,正有些奇怪
,想探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转身却发现身边的范大人不见了。他心里一惊,却突然从头顶上传来范大人的惊叫,方杰兄抬头一看,发现范大人被
一个巨大的黑影抓到了半空中……”
“巨大的黑影?和刘大人说得一样。”蔺晨思忖,“林大人你呢,看到了吗,那个黑影?”
“没有。”林广涛摇头,“从我检查完范大人的尸体,到出去外面找人,都没有看到什么阴影。”
“会不会是刘大人和方侍郎不小心喝了某种可以让他们产生幻觉的东西,使得他们以为看到了黑影?不然为什么那日在刘家府邸,刘大人看见了,其他
宾客都没有看见?不然为什么在平秋楼,方侍郎看见了,你却没有看见?”蔺晨说。
“不通。”林广涛摇头,“刘大人那日得孙大喜,多喝了几杯,大醉之中如果看见什么,产生了幻觉,倒也不难解释。可是那日我和天杰兄在平秋楼和尚
书大人议事,满心忧虑,就连茶也没多喝一口,怎么可能喝下什么致幻之物呢。”
“那会不会是这位方侍郎生性胆小,本来听得那日刘大人一番言语就心中惊惶,连日来又为了案子日夜思虑,所以觉得自己看到了和刘大人一样的幻影
呢?”
林广涛摇头:“还是不通。”
“你!”蔺晨一拍扇子站起来。
这位林大人居然一连给了他四个“不通”。他这位“御用神探”还是第一次如此吃瘪。
他看向萧景琰,果然萧景琰一脸憋笑表情。
这人真是的,看我吃瘪,就这么高兴?!
于是蔺晨按捺下性子,重又坐下道:“我又哪里不通了?”
“若是别人说看到什么,我是决计不会轻易相信的,可是天杰兄这么说,我却觉得定有他的道理。我这位同僚光明磊落心志坚定,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
说,绝不会轻易被什么幻象迷惑。他若说看见了什么,那么肯定是看见了什么。”林广涛看向天空道,“至于是大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待我们仔细
查了便知道。”
听了林广涛的话,大家不约而同般,都望向了天空。
明明日头高照,可是他们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那片让人全身冰凉的颓然暗夜里。
郁结不开的迷离夜色中,有什么的阴影倏然划过天空。
列战英匆匆奔进靖王府来。
“殿下,林大人,陛下请你们赶紧进宫。”
“出了什么事?”萧景琰问他。
“听说是悬镜司从街上拘了一个瞎道士。那个瞎道士到处跟人吹嘘,说是他知道害死李大人和林大人的作祟之物是什么。悬镜司想他肯定与那两桩尚书
被杀案有关,便将他抓了,带去了宫里。”
“陛下明明命刑部彻查此案,悬镜司为何要横插一脚?”林广涛问。
“你们刑部迟迟破不了案,陛下心里着急了,肯定是两线准备,一方面令你们继续查案,另一方面让悬镜司暗中出动。”蔺晨道。
“悬镜司自从夏江倒台后便势力大不如前,父皇虽然没有将这个部门撤掉,却也只能负责一些宫廷内部事务。此次大案,悬镜司必然拼死查案。如果他
们能比刑部更早破案,就可以赢得父皇信任,重新建立他们的势力。”萧景琰思忖。
“林大人,你可要努力啊,别被悬镜司抢了头筹。”蔺晨拍了拍林广涛的肩膀,然后对萧景琰道,“我同你一起进宫。我解不通的东西,居然有人能解通
,我倒是真得去会会那瞎道士。”
+++
那瞎道士大概六七十岁年纪。
他头发花白,面颊深陷,身材干瘦伛偻,虽然穿着一身道袍,却跟一个骨架子撑着一块布似的,吹阵风都能将他刮走。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眼眶
里只剩下两颗翻白的眼球,看起来甚为骇人。
悬镜司将他五花大绑地带上殿来。皇帝左看右看,见那瞎道士确实看不见。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绑上了殿来,居然乐呵呵地,心里便放松了下来。
“老道儿,你说两位尚书大人之死是有邪祟之物在作祟,可有此事?”他问那瞎道士。
“是,陛下。”那瞎道士答道,“六部尚书乃是天上星辰转化,才能担当朝纲,为人间重臣。他们本身带着丹鹤宝鹿的阕然浩气,普通的邪祟之物岂可轻
易戕害。因此能害死六部尚书,这作祟的必定是一头不得了的怪物。”
“你知道作祟之物是什么?
“那邪祟之物究竟为何,只要用我的天眼看一看便知。”瞎道士道,“贫道自幼修习道法,常辟五谷,通天地之气,知渡劫之法,耳可聆仙音,目可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