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施魏因施泰格问。
“今天清早我看见几个侍卫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就喝了一声,让他们散开,但没想到却听到了奇怪的消息,一个侍卫说昨夜他和格策亲王在转弯处不慎撞上,当时夜已经深了,格策亲王喝得醉醺醺的,却不是从自己房里走出来。”
里奥皱着眉,定定地看着他。
波多尔斯基说道:“侍卫亲眼所见,格策亲王在午夜时从罗伊斯宫中走出来。”
罗伊斯挑了下眉梢,侧头去看波多尔斯基。拉姆面色如旧。
里奥垂下眼,松了口气。
“从马尔科宫中走出来?”施魏因施泰格问,看看罗伊斯,又看看波多尔斯基。
“波多尔斯基殿下总是喜欢打趣我和格策亲王太过亲密,”罗伊斯虽然惊讶,语气中更多的还是对波多尔斯基纠缠不清的厌烦,“打趣归打趣,凭空污蔑皇室成员可是要按律法接受惩罚的。”
“我没有污蔑您任何事,罗伊斯殿下,”波多尔斯基的声调也冷了,“我只是在叙述我所听到的事实,我在这件事里的立场不过是个旁观者,您说污蔑可太过分了,”他转回头,对施魏因施泰格说道:“格策亲王在午夜时从罗伊斯殿下宫中离开,这还不是事实的全部,如果陛下允许,我可以让当晚的人证来证实。”
施魏因施泰格正在考虑是否要让人证登场,里奥忽然说道:“卢卡斯,你要请证人上场,你保证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如果你所谓的证人做了伪证,把他叫到殿中来的你要负什么责任?毕竟——不可信的人证这种事,已经出过一次了。皇室尊严不能三番五次被别有用心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波多尔斯基呆了一秒,显然这件事的矛头忽然从罗伊斯变成自己在他意料之外。
在场的人都知道里奥话中所指的是他曾被诬陷让特尔施特根烧毁藏书室和议事厅一事,这次的事件和他无关,他大可以置身事外,现在他忽然态度强硬地插手这件事,众人都吃了一惊。
“可……格策亲王确实在半夜时醉着酒离开罗伊斯的宫中,这件事是真的。”波多尔斯基说。
“很好,那你为人证担保吗?如果他们的话不能被证实是真的,你甘愿受罚吗?”
“如果有人作伪证,那也并不是我的过错。”波多尔斯基说。
“你不能担保他们说的是实话,却还要将莫名其妙的人带到我的宫里、我的殿上、白白说出一通谎话辱没皇室尊严,我不认为这样的证词还有听下去的必要。”
“但是,陛下,”波多尔斯基转向施魏因施泰格,“我只是叙述我所听见的东西,并没有污蔑任何人的意图,请您和皇后听一听人证的话……毕竟还有物证。”
听见他说还有物证,气氛忽然变了。施魏因施泰格看了看里奥,不想让他下不了台阶。
上一次里奥在人证上吃了亏,而这次的事和自己也有关系,人证说出的话很有可能把他拖下水,但一味不许人证开口未免奇怪。思虑片刻,里奥说道:“如果今日的事也是所谓的‘误会’怎么办?皇室成员可以这样被随随便便侮辱,那皇家还有什么脸面?”
里奥揪住人证这一件事不放,波多尔斯基知道施魏因施泰格偏袒他,自己如果不担下责任、今天的事也就没办法继续了。他一咬牙,说道:“我愿为人证担保,如果今天的事子虚乌有,我甘愿受罚。”
里奥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陛下,那我们不妨听听人证的话。”
波多尔斯基让人证进来。通传后,一个侍卫走进殿中。波多尔斯基让他讲述自己昨晚见到的情况。
“格策亲王离开都城的前一晚——就是昨天晚上,我见到他从罗伊斯殿下宫中走出来,那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当时我在巡逻,他和我在走廊转弯处撞了个满怀,亲王殿下满身酒气,语无伦次,撞到我之后他还说了话……他说‘对不起,马尔科’,我知道他醉了,想要送他回去,他却急匆匆地走了……”
施魏因施泰格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侍卫。他知道造谣的事很多,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谣言,之前会议厅着火一事已经有人污蔑过里奥,这次如果也只是没有证据的造谣也不会让他意外。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施魏因施泰格问。
“当时格策亲王走得着急,他撞到我身上,丢下了这个。”
里奥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只见那侍卫从衣袋中拿出一个被手帕包裹的东西,他打开手帕,露出一枚精致的金制衣扣。仆人接过衣扣,送到里奥和施魏因施泰格面前。
之前有人打造了四枚厚重精致的金衣扣,可以做披风、军装或外衣的扣子,是献给里奥的,看到那枚衣扣后里奥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自己昨晚穿的衣服,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部不必回想,得到这四枚扣子时罗伊斯刚进宫,里奥把他们都送给罗伊斯了。昨夜格策没去过罗伊斯的寝宫,显然是有人要陷害罗伊斯、从他那里偷来了衣扣,谎称是从格策身上掉下的。
“陛下,这枚衣扣上面还挂着线,是从衣服上拉扯下来的。”波多尔斯基说,暗指格策和罗伊斯偷情。
施魏因施泰格拿起衣扣,看着上面明显是被人扯下后遗留的缝衣线。
“这是你送给马尔科的吗?”他问。将扣子递给里奥。里奥仔细打量了一下,答道:“确实是,陛下,但如果是趁着马尔科不注意时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扯掉衣扣也很容易。”
“你怎么说,马尔科?”施魏因施泰格问。
罗伊斯面色铁青, “我和格策亲王从没有过任何亲密举动,从小我们就只是朋友,这次他来宫中,每次来探望我都有至少三五个下人在场,我们从未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有过一句交谈。如果有人想陷害我,买通我的下人、溜进房中拿出一颗扣子再容易不过了。”
“但是,陛下,”波多尔斯基说道,“我听说那天晚上有十几个侍卫都见到格策亲王从罗伊斯宫中溜出,说他醉醺醺的,路也走不好,跌跌撞撞出了宫,这可不是一两个证人,而是有十几个。您如果想要听他们的证词,他们现在都在门口等着呢。”
为澄清事情真相,也为证明罗伊斯清白,施魏因施泰格点了点头,让侍卫们进来。每个人都证实他们确实在昨天晚上见过格策亲王,侍卫们所说的路线正是从罗伊斯宫中离开的路线,里奥知道格策为了掩人耳目不会从他宫里离开后直接回住处,所以才绕了弯路,但就算再怎么走小路,也还是不免要和几个侍卫碰面,但被十几个侍卫看见,这未免夸张了些。
侍卫们轮番作证,说见到格策亲王醉醺醺地从罗伊斯宫中走出,回到自己房中。罗伊斯气得肩膀发抖,波多尔斯基愈发得意了。
“陛下,马尔科已经害怕得发抖了,还是让他赶快坦白吧。”波多尔斯基说。
“是啊,或许马尔科和格策亲王之间并没发生什么,可能只是一起喝了酒呢,”拉姆说,“马尔科,你还不向陛下解释?”
罗伊斯抬起头来,表情固执:“陛下,我和格策亲王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离开的前一晚我们既未见过面,也没喝过酒,那晚我身体不适,连晚饭都没吃,很早就睡下了。仆人们都可以作证。”
“晚饭都没吃?”拉姆问,“你忽然间病得很厉害啊,马尔科。”
“如果假装睡着了、把下人都赶走,再让别人从偏门溜进来倒也是很方便,”波多尔斯基幽幽说道,“如果我们在宫里好好询问一下,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证出现呢。马尔科,我劝你现在就坦白,不要等到更多对你不利的证人出现,到时候你就下不了台阶了。”
“别说了,”里奥忽然开口,他声音低沉,饱含怒气,旁人都吓了一跳,“陛下,我愿意为马尔科担保,格策亲王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我与他和马尔科常常聚在一起聊天,我愿担保他们两人清清白白,不能只凭着几句可以随意编造的证词和一枚衣扣断定马尔科行为不端,证据不充分,我们不能冤枉别人。”
施魏因施泰格没想到里奥会这样说,他极少发怒,连生气都不曾表露过,现在却面有愠色,语气也比平日重了许多。施魏因施泰格向来宠他,也想按照他的意愿解决这件事。一来眼下的情况根本不明朗,人证和物证都站不住脚,二来罗伊斯心高气傲,施魏因施泰格也不相信他会做出偷情这样的事,三来他自己的心思都在里奥身上,罗伊斯和其他人有染固然有损自己的脸面,但施魏因施泰格在个人感情上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记挂别人,如果是真的,以后不再理会他、或找个理由赶出宫去就好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向里奥问道。
“陛下,这和特尔施特根被冤枉烧毁藏书室和议事厅是一样的,根本都是无稽之谈和造谣,人证物证都不可靠。我已经受过一次委屈,不想看马尔科重蹈覆辙。”
他面色沉重,态度坚决,施魏因施泰格一向护着他,点点头说:“按你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