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胤禩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一回本宫是栽了,莫名其妙的心里便计较了。恨不得他永不亲近后宫,恨不得他一心一意只想着这毓庆宫,恨不得……”,胤礽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明明是他先动得情,怎地最后被绕进去的反倒是自己呢?”
胤禩的面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后才恍惚间明白了胤礽的意思,立时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这是……”
胤礽看胤禩惊讶如斯,不知怎地反倒觉得心情好了几分,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下个月就是宝宝的抓周礼,你这个做叔叔的,记得过来看他啊。”将话题扯开,胤礽不再与胤禩纠缠这个问题,随后,两个人又讨论了些朝堂上的事。
自多伦会盟以后,仍然摇摆在噶尔丹和清朝之间的几个偏远的蒙古部族,也都被康熙对蒙古部族的优厚政策所吸引,一时之间,四方来朝的景象让朝堂上透着股子喜气洋洋的傲然。
不过,这样的平和也并不曾持续太久,胤礽自然知道,再过几年,就又要兴兵了,到那时候,才真正是噶尔丹的死期。
“这一回的军功,本宫倒是想要争一争了。”抛却感情的问题,胤礽上辈子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到上过战场了。
彼时,康熙御驾亲征,他则被留下来,处理政务,白白叫胤褆将功劳尽数赚了过去。
男儿立于世,谁人不想金戈铁马,纵横沙场一番,何况胤礽自小苦练骑射,若单单论这马上功夫,也并不比胤褆差。何况那一场大战,他上辈子早将其中策略记得清楚,已然占了先机,要赢噶尔丹,也不是难事。
“可惜弟弟我年纪尚小,若不然到想要去历练一番。”胤禩听胤礽这样说,难得的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
陪着胤礽说了些闲话,眼见着天色晚了,胤禩才离开。
出了毓庆宫,胤禩的脸色又重新凝重起来,想方才胤礽提起康熙时的眼神,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这事明明最是荒唐的紧,可看着胤礽那副样子,却叫人怎么都觉得心酸。
拐了个弯儿,胤禩方准备回阿哥所,便见李德全从前面走了过来,这个侍候了康熙多年的老人,似乎无论何时见着何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奴才给八阿哥请安。”行了礼,李德全才接着说道,“八阿哥,万岁爷知道您方从毓庆宫出来,宣您到乾清宫觐见。”
胤禩愣了愣,表情立刻耷拉了下来,同情归同情,可是就算你们两个闹腾的再厉害,也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啊。他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往乾清宫去了。
南书房内,康熙见胤禩走进来,细细打量着那孩子,若说这些阿哥里有谁让他看不透,除了那个捧在心尖上都觉得亏待了保成,便是这个八阿哥胤禩了。
是个从来都识大体,又稳重的孩子,明明才那么小,却比他那几个哥哥为人处世都要沉稳,性子也温和,在宫里面的口碑是最好的,只不过有意无意的,康熙总觉得,这孩子每次见自己,即不见孺慕之情,也不会显得刻意巴结,反倒是有些忌惮似的,很是稀奇。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胤禩躬身行了礼,乖乖站在康熙面前。看着对方略带打量的目光,他心里一阵阵的无奈,便是再会假装,他毕竟早已不是个孩子,免不得露出些过于早熟的倾向。像他这般出身低,排行也低的阿哥,偏偏又一副城府极深的样子,康熙自然会多注意上几分。胤禩不是不知道,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叫他装作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他却实在是装不出来的。
说起来,从上辈子起,胤禩就没摸透过这个皇阿玛的性子,明明众兄弟里面,他差事办的最漂亮,为人最为温和,在百官中威望也最高,可偏偏这样的儿子并不曾叫康熙满意,反而将他打压到了底,没了一点翻身的机会。
想康熙晚年,将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胤禩心里也是怨得很,只不过有胤禛这个心更狠,手更黑的,他才没了怨恨康熙的力气。
康熙打量了胤禩一会儿,见他眼神里虽仍有些拘谨,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儒雅,又想起胤礽与他素来交好,心下忍不住泛了泛酸,“这一阵,朕见你与太子倒是走的挺近。”
胤禩早已料到康熙召他来是为了胤礽的事,更是怀着万分的警惕,生怕他说错了什么,便惹怒了康熙,“回皇阿玛的话,太子殿下是儿臣的二哥,兄弟之间,自然要亲厚些。”
“哦?”康熙挑了挑眉,怎会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他想起几年前偶然撞见胤礽在御花园里拿了扇子去勾胤禩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轻佻的笑容,那般肆意风流的模样,让他心口一热。
“那今日你与太子又说了些什么?”康熙不动声色地问道。
胤禩汗颜,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太子殿下给儿臣提点了些功课上的事,嘱咐儿臣要好好用功读书。”
知道胤禩在拿话懵他,康熙不满地皱了皱眉,胤禩这般小小年纪,便会这些虚与委蛇的东西,难不成是胤礽特意嘱咐他,不可告诉自己?
“还有呢?”康熙继续问。
胤禩在心里叫苦不迭,知道今日不吐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康熙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不禁一阵阵的无奈,在心里暗自念叨,我的好二哥,这一回实在不是弟弟故意卖你,只是皇阿玛步步紧逼至此,弟弟我还想有命在呢。
沉吟了半响,胤禩这才慢慢开口,“其实太子哥哥还跟儿臣说了些儿臣听不懂的话。”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胤禩慢吞吞的说,“他说有个什么种子住在他心里面,扎了根,渐渐长成了一棵树。树越长越大,虽然可以乘凉,但是因为根也越长越长,把他的心刺得疼。他犹豫了很久,决定把那棵树拔出来,这样虽然以后里面空落落的,但是也不会疼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康熙不经意间将桌案上的茶杯推到了地上,胤禩吓了一跳,急忙跪了下来,白着一张脸,怯生生地看着康熙。
康熙回过神来,盯着胤禩看了半响,才说道,“起来吧,是朕失了手,与你无关。”
胤禩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吧。”康熙又发了一会儿愣,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叫胤禩先行退下。
出了乾清宫,胤禩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慢悠悠的往阿哥所走去,心下却是苦笑,看样子皇阿玛是听懂了自己那个比喻中的意思,也不知以那人的性子又会做些什么。罢了,那两个人的事自己能做的也顶多到这儿了,至于以后,那大概也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天色渐暗,一抹残阳悬在天边,晚风微有些凉意,胤禩慢悠悠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八弟!八弟!”
他转过头,看着近年来越发严肃的胤禛难得露出笑容,手里拎着个纸包朝他跑过来。
胤禩微微笑起来,“四哥。”
“这个给你。”将手中的纸包塞进胤禩怀里,胤禛笑道,“今日难得有机会出宫,正巧路过你提过的那家点心铺子,我便帮你带了些糕点回来。”
胤禩微微一愣,低笑着抱紧了那纸包,浓郁的桂花香裹着甜腻的糖味儿从纸包里散出来,他抬起头来,看着胤禛亮晶晶的眼睛,笑道,“谢谢四哥!”
第65章 献计策亲征塞北
康熙三十四年夏,毓庆宫内依旧是那副模样,胤礽穿了件狮子球纹样的夏衫,坐在书房里,怀里抱着个三岁多的男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俊逸洒脱。这几年的沉淀让男子的身上难得的更多了一份沉稳和从容,如今的胤礽那神色那眼睛,与三年前已是完全不同。
“这是阿玛的名字,你如今可会写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胤礽一脸温和的笑意。
这个孩子正是塔娜产下的男婴,满百日时,由康熙取名为弘皙。几个月后,瓜尔佳氏生下了一个格格,毓庆宫内由此才开始多了些孩子的声活泼音。只那以后,毓庆宫里的诸人却又许久没了动静,独独让李佳氏占了有子的优势,委实气坏了其他的姬妾们。
且不说后院里明争暗斗,只这个孩子,胤礽却是喜欢的紧。
这般聪明伶俐又听话的模样,这熟悉的眉眼以及乖顺的性子,确让胤礽怎么看都觉得欣喜。才三岁多些,便亲自给他开蒙,时不时的教他写几笔字。
“会!我会!”弘皙一见着字,便兴奋起来,一手抓着胤礽的胳膊,一边抢了笔,在纸上慢慢写着。那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也好在有了那么点意思,只是他年小力薄,这最后一笔却是歪了的,直让小孩儿郁闷的撇了嘴,一副快哭了似的表情,逗得胤礽哈哈大笑。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又闷又热,夏季的北京城一片干燥的尘埃味道,胤礽取了帕子出来,帮小弘皙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弘皙见他如此,立时咧开嘴咯咯地笑起来,不停地蹭着他的胳膊,逗得他一直勾着嘴角。过了一会儿,李佳氏端了冰镇的梅子汤,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