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展昭有任何回应,柴文益突然杀机四起,随手一剑刺入了离他最近刘逸的胸膛。
“刘逸!”展昭急欲上前,却见柴文益扯过赵祯,一剑抵上他的喉咙。
“展护卫,难道觉得小王还有必要继续调教?”
“柴文益,你莫要欺人太甚!”
“小王便是欺你,又待如何?”
苦难地咽下郁气,展昭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好。你想怎样,你说吧。”
“去告诉大理国主你杀了忠义太子,叫他乖乖地归顺大宋。”
“简直荒谬!”
“只要你照着小王的吩咐去做,再荒谬也会成为事实。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赵祯的人头是不是现在就会落地。”
突然左颊一凉,竟是一口唾沫飞到脸上。柴文益震怒地看着那瞪着他的赵祯,气得发抖:“别以为小王不敢杀你。真惹火了我,我叫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赵祯不看他,而是对着展昭道:“展护卫,你自己走吧。然后带人前来讨伐逆贼。朕倒要看看,这江山究竟会姓柴还是姓赵。”
柴文益闻言哈哈大笑:“陛下当真天真可爱,还爱逞英雄呢。竟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
赵祯还以颜色,哈哈笑道:“却不知是朕天真,还是你柴文益天真。不错,朕是没有子嗣。不过在朕临走之前留了一道密旨给包拯,若朕二个月后仍未归返,便立堂兄濮王赵允让之子宗实为太子,有任何不测,即刻登基。”
“你!”
“你什么?!是你太小看朕了。”
柴文益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满盘计划竟会被这个看似懦弱的赵祯将了关键的一军。这下,怕是不好轻易杀他。平了平心绪,笑道:“那倒也不打紧,小王可从来没指望陛下会下诏书传位于我呢。不过陛下有句话说对了,我似乎是太小看你了。轻敌乃兵家大忌,小王一定会好好反省反省。”
突然松开手,柴文益扔掉湛卢,手向后伸去。
“把弓拿来。”
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立刻恭敬地将手上的弓箭递到他手里。
柴文益从容说道:“诚如陛下所言,展护卫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这些人。不过,想要逃出这座暠山,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千万莫要和那不识抬举的乔天远一般成了刺猥。但如果你想救这些人的性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杀他们,只要你肯受下我这一箭。”
白玉堂吼道:“猫儿,绝对不要!”
赵祯也急得大叫:“展护卫,朕命令你立刻走,一刻都不许耽搁。”
“展大人,你不要管我们。自己走吧。”
“是啊,你自己快走。我们可以应付。”
众人的劝阻,却好像半点都传不进展昭耳里。眼看展昭的嘴皮子动了一动,白玉堂几乎拼尽所有气力喊出来:“死猫,犯傻也要有个限度。你敢答应试试!”
温柔的目光对上白玉堂那赤红的双目,象要将那充斥的血红化去一般。展昭的笑容有些无力,却也有一点点难见的俏皮:“白兄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本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只要我还有办法救你们,我就一定要救。”
“那些箭上全都有毒你知不知道?”
赵祯在吼,展昭却在笑。
“臣知道。”乔天远的尸体已经发黑,让他如何不知。“不过臣死不了,那小柴王爷恐怕也不会让我死。”
“你果然是个傻瓜。”听他这么说,赵祯的怒气竟也变得无力。
“展昭,那你是答应我了”柴文益道。
“不过一箭罢了,有没有毒,展某都还不放在眼里。”
“好!爽快!”慢慢弯弓搭箭,“既然如此,小王也绝不食言。”
“嗖”地一箭飞出,展昭当真完全不躲,挺身而立。眼看就要射入胸膛,却见银光一闪也飞向展昭,竟是白玉堂抛出的湛卢剑。湛卢射断来箭,展昭反手抄到手里。未来得及惊愕,已感觉有人扑来抱住他就地滚了几圈,接着身边相继落下箭雨。
即使不用双眼展昭也知道那个扑来的人是皇帝。曾有一次他也象这样扑倒自己,挡下了枚飞云镖。这一次,他又做了同样的事。只是展昭不明白的是,究竟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冲动?这个从小要人服侍的帝王究竟从哪里来的这股勇气?展昭真的不明白,只觉得心头热到滚烫。
眼角瞥到韩孟是排山倒海来的一掌,展昭拉开赵祯要对上,谁想白玉堂竟抢到他身前“夺”去这个机会。“嘣”地一声,掌声震天,韩孟是被逼退十几步,而白玉堂也被震飞倒入身后展昭怀中。
展昭抱住他,眼神急得发痛。“白兄,为什么那么冲动?”
“和你同样的理由啊。你不愿看到别人受伤害,别人又怎忍心看你受伤?”一蜿血从嘴角流下,白玉堂不在意地抹了抹,忽而一笑:“谁让我也是个傻瓜呢?!”
展昭眼眶不由一阵发热,尤其当他意识到此刻来到他身边的不止白玉堂一个人。
原本应该在别人刀下的伙伴不知怎么都已聚到了身边,如同一堵围成圈的墙,将他们三人牢牢守护在中间。
曾经,他总是一个人承担所有,一个人面对所有。
现在,头一次感到,原来人与人心的力量情的真挚竟是如此灼热。
“你们这些人……。”低头,竟发觉是那垂死的刘逸死死抱住他的腿脚。柴文益连脸几乎都发青了,气到无法保持理智的地步。“既然你们想死。好,我就成全你们!放箭!给我射死他们。死活勿论,一个都不要留!”
箭如雨下,无情的铁器落入血做的城墙,也丝毫无法穿透。
那些人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去挡。挡不下,便用身体去挡,完全不给一丝缝隙。
展昭与白玉堂的双眼湿了,赵祯忍不住流下泪来。
“男儿壮志心如铁,何惧微风与细雨。若问江山何人笑,且看我潇洒人生走一遭。”
好个胡庆一,竟还拉开了嗓子。他的声音带动了其他人。当这十几个人同时引吭高歌,整个暠山整座雪城都在震撼。
放箭的手有了犹豫,准头速度渐渐缓下来了。
而柴文益第二次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个抱住他的腿怎么也踢甩不掉的刘逸也在唱,用一种细微却怪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展护卫,快点带陛下走。有我们在,就是死也替你们挡着。”李渊平道。
“何必这样?你们都中了‘枉断肠’,还是你们走,我来对付这些人。”
封何笑道:“好了,交给我们吧。谁让我们和展护卫白少侠都一样,是傻瓜呢?”说罢将展昭三人推了出去,围成一圈的人墙立刻极有默契地分成两圈。封何道:“渊平,就交给你了。”接着手一挥,完全不顾插满身的黑羽箭,帅人向东面全力攻去。
虽然适才调息半晌压住大半药性,但腹中的绞痛仍令内力时断时续,好在一群人凭着一股刚勇的气势,一路冲杀了出去。
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身后的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然,没有人踟蹰。他们奋力地迈开步子向前冲杀,哪怕踩上敌人或是伙伴的尸体,脚下也不停留。
“从东南的城墙出去,这边少人防御。”
冲杀在最前头开道的展昭向众人招手,哪料突来一箭毫无防备。
说是迟那是快,一道白影以急速拦到身前,虽然探手去抓,却阻不住来势,箭头仍射入肩胛几寸。白玉堂牙根一咬,狠狠拔了出来,转手掷出。
“还给你!——”
黑色的箭羽呼啸着射向城墙上的柴文益,力道比之那弯弓射来竟还要有力三分。柴文益幸在早有防备,反手挥动长弓拍开。
“没事吧?”展昭的背脊贴上了白玉堂有些摇晃的背脊。
“罗嗦,有事我就跟你姓。快走!”白玉堂托了把展昭,助他毫不费力上得城墙,接着说了句“得罪”,将赵祯抛了上去。自己也紧接跟上。没想到那城墙比想象要高,内力不调的白玉堂一脚没能踩到最高处,便是往下滑,幸亏展昭弓身拉他上来。
瞪他一眼,展昭戏谑道:“记得以后跟我姓。”
封何吹出长哨,余下的人也不敢恋战,纷纷去攀城墙,却在淋漓箭雨下全军覆没。
空中柴文益的笑令人感到发冷的寒,他有力地鼓着掌。
“精彩精彩!我本以为你们只能闹个一柱香,却没想到折损了我这么多人。当真是精彩绝伦的大逃亡。不过……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数把刀同时架住尚有气息却连手也动不了的三人。换来江延一声长叹:“展护卫,事已至此,你们要代我们活下去。”
“……。”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子可不怕。”张超吼道。
“……。”
“走吧。好好保护陛下,封何了无遗憾。”
“展昭……别过。”不再多言,强忍住心中悲怆便跳下城墙,伸出双臂道:“陛下,下来,臣会接住你。”
赵祯见追兵已经杀至,也不多想就往下跳。
白玉堂阻杀了一阵来人,正要转身跳下,却听耳後风声凛冽,知道不妙。兀自回转,见韩孟是杀人的一掌已递在眼前,便迎掌而上。哪里晓得这一瞬间腹痛再至,内息被压了下去,而变招已不可能,唯有硬生生地受下了这坚实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