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承德去往北京自圣祖年间便建有宽阔的官道,只是此刻安德海忧心八大臣拦路堵截,只得专挑小路走。这一走,便是一天,马不停蹄待得入了夜,才侃侃走了一半路到了“古北口”,不过看的还遥遥看见古北口镇那的篝火,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得过了“古北口”便算出了肃顺他们的势力范围了,想来定会比之前安全不少。
安德海慢慢的把马匹的速度给放慢下来,准备进城。
“不对!”不过就在安德海刚刚靠近没多久的时候,一种天生的警觉就涌上心头。
有问题!
安德海入宫的早,对很多官场的常识都清楚。此时正是晚上,按理说“古北口子”就是商业再繁华也不可能这么晚了还没有关上城门,如今这城门口灯火通明,看门的守卫依旧没有退岗,定是有诈。
莫非肃顺等人的势力范围已经触及到此,要在此中守株待兔不成?
慈禧一脉的荣辱与安德海自身的安危皆在此一念之间,安德海万万不敢去赌这么一把,立即掉过头,一脚踢在马屁股上,转身就跑。
顿时,马一声吃痛,长嘶一声,蹬开腿就窜了出去。
安德海此去京城,慈禧给安排的自然是难得的千里驹,这千里驹蹬腿快,且响,虽然难以追赶,但是门口的那些守城人听见这马跑步的声音,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忙追了过来。
安德海驾着马,用余光遥遥看见后面追来的火光,忙在心里碎了一口。暗骂这群当差的,平日里做事各个倍懒偷闲,这时怎这么卖力?忙更不敢回头,直接向着两旁山里面钻去。
古北口位于两座山丘的山谷之中,是最快前去京城的要道,易守难攻。安德海蒙头骑马钻入山丘之中,把心一横,弃马跳入山间泉水,便憋气沉了下去。
城门守卫一路追着马蹄印子赶到山里,心中还暗喜这人当真是愚笨,山路小道灌木丛生,马匹难过,这人不是自寻死路?却未曾想,真追着马蹄印来了之后,只寻得了马,却寻不得了人。
“钦差大人这可怎么办?”
城守见得此,只得请示。却见那人乃是一身着华衣,手里掐着兰花指的老人。
“还能咋滴?搜吧。可万万不能让那小兔崽子给逃了。”
这声音听着似男似女,定是位太监,安德海透过水面悄悄看着,却也没想到肃顺的势力居然已经渗透到了太监之中。要知道,宫务一贯是由两宫太后把持,慈禧的手段更是把整个内务府护的滴水不漏。却想不到,也有百密一疏的一天。
“居然是刘金忠!”安德海认出了此人。也难怪,刘金忠是先帝的御前太监,先帝驾崩,他自然失势,相较于安德海李莲英等人在两宫太后和新帝面前的得宠,刘金忠难免起了另觅主子的心思。
“可这古北山大的很,若是一寸寸的搜过去,小的们人手不够,怕耽误了公公的宫务。还请公公最好能去请旨,多调些人过来。”城守也是个圆滑的人,自然知道这搜山的不易,忙一个皮球踢过去。
“这。。”刘金忠闻言,面露不悦,但心里想想,也觉得并无道理,这深山老林原就灌木丛生,视野难觅,找一个要躲起来的人还真就不是很容易。
“既然难搜得,上头也没说一定要活的,寻些油来,烧山吧。”刘金忠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
“嘶!”城守一听,倒吸一口气。暗想:好歹毒的阉人!放火烧人这要造多大的孽哦。这古北山里生长着不知多少生灵,一把火烧下去,最起码上万条性命。
刘金忠似看出了城守的不乐意,眉毛一挑,掐着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城守说:“咋的?若是放走了,你我性命都不保。还不快麻利着。”
城守至此无法,只得照办。不一会,便见得古北山中冒起了阵阵黑烟,一窜大火蹭蹭的便从山脚那蔓延开来。
此时正是七月,天气本就热,雨也不多,这火一蔓延开,满山的生灵哪还有命在?便是不被烧死,也要被烟活活熏死。
安德海见得这群人居然敢放火烧山,心头大惊,为这追捕他的人的手段感到心寒。不由暗自庆幸,还好他熟识水性,忙吸了一口气,往着河道的下游钻了过去。
刘金忠在烧山之后便叮嘱众人守住山脚,且看这安德海如何逃脱,心里一阵快意。越见得面前的熊熊烈火,脸上笑的越是得意,看的城守等人也越是心寒。
待得过了两个时辰,这场大火便把整个山丘烧的是寸草不生了。刘金忠见此,亦是不敢放松,忙叫人去山上寻安德海的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禀钦差,并未寻到那人的尸首。”
放火烧山之后,整个山头便成了空荡荡的一片,遮挡视野的树木也没了,搜寻起来自然是快,不一会,便有士兵前来回报。
刘金忠一听,面色大变。
“怎会?!莫非真被安德海这小子逃了不成?”
刘金忠情急之下,竟说出了安德海的名字。城守听得这个名字,面色不显,心下却疑惑。世人皆知安德海乃慈禧面前最得意的人,如今这钦差居然传令叫他们杀的人是他?
莫非是假传圣旨不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像。他是亲眼见过那圣旨的,上面确实是由军机处签发,八大臣署名。这。。。。定有什么蹊跷。更何况,亲自下旨追杀一个宦官,这里头的猫腻多啊。。。
“公公,这可如何是好?”
城守暗自打量起了这位传旨的太监。
“你们可是亲眼瞧着那人进的山?”
“千真万确!”
“这。。。”刘金忠脑子里一心想着这件事,却没有观察到城守已经开始有点变阵之意。
“这山中可有泉?”
“有一处小溪。”
城守答道。
“定是了!”刘金忠闻言,心想这安德海还真是命大,这都被他逃过一死,定是潜入溪里躲过了火灾。
“这溪通往何处?”
“直通古北镇外。”
此言一出,刘金忠面色大变。
“糟了!那小崽子定是顺着溪水逃了。万不能让他逃出古北。这整个山脚都被我们围住,他应该也没走远,速去寻些毒药来,咱家要下到溪里,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怪怪!
这太监当真是灭了良心了。
城守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忙不再犹豫:“这可使不得,这溪水直通古北镇,乃是全镇人饮用之水,万万使不得。!”
刘金忠全是不管这么多,他一心想到被安德海逃走之后的结果,压着怒气喝道:“李大人!我看你这官是不想做了!若是被那贼人逃了,你我皆身首异处!”
至此,李城守已是万般不能容忍这太监胡作非为下去。
“公公,旁的烧山,禁城,下官都听了,只这件不行,便是圣上怪罪下来。李某也绝不能行此无道之事!”
李城守虽为官贪婪了些,但也绝不敢这般。在溪水中下毒,这和叫他亲自杀了全古北镇一镇百姓有何区别?
“李大人!”
“此事无须再提,本官会亲自向皇上上书陈词。下官想圣上英明,也绝对会理解李某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请点击收藏,谢谢哈
第5章 京中密谋(二)
当下,李城守和刘金忠闹了个不欢而散。虽依旧允了刘金忠封山,但却誓死不肯下毒,并寻来了自己的贴身亲兵。嘱咐道:
“若真寻到了那人,且先不告诉外人,带来见我。”
李城守出生最底层行伍,一步一步趴到城守之位,虽说官阶不高,但作人却颇为精明,他暗中料想安德海之事定是事出蹊跷,不敢偏听了刘金忠的话,决定留一手。
且说安德海。安德海虽然遁入溪水之中逃过烧山之难,但古北山早就被刘金忠围了个密不透风,又因刘金忠察觉到溪水,官兵们特意留意了溪水河道,安德海又不是鱼,总要浮出水面唤气,很快便被官兵们擒住。
不知是该说安德海命不该绝,还是慈禧命硬。因刘金忠溪水下毒之事,李城守也没马上叫人拿了安德海的命,反而把他带到了李城守面前来。
李城守见得此人果真是安德海,心下更加疑惑。先帝屡次去承德避暑,必经古北镇。他也是认得安德海这位贵妃面前的(慈禧那时是贵妃)红人的。怎么想到他也有落寞成这样的一天?
“竟真是安公公!李某乃古北城守,见过公公。”
李城守面露吃惊,问话也颇为客气,仿佛二人并不是生死大敌一般。
安德海被擒之时,已觉命不久矣,未曾想竟被带得见了一位武官,他虽不认得此人,但听这人口气,好像并非肃顺的亲信。心下思量。
“不知李大人这又是烧山,又是逮人的到底为何?吓的奴才好生害怕。莫非奴才和大人有什么过节不成?”
“这哪能啊?只是下官先前得了钦差大人之令,不得已而为之。”
当下李城守便把刘金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与了安德海。安德海是越听脸越黑,未曾想除了烧山之外,这刘金忠居然还敢在溪水中下毒。这等阴毒手段,当不愧说一句是宫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