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荣寿也来啦,来,快到皇婶边上来。”
慈禧唤得二人起身,又对着年仅7岁的荣寿招了招手。荣寿见状,腼腆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是乖巧的走到慈禧身边:“皇姨母,怎么这久没见,和一年前这么不同了?”
慈禧上次见荣寿,还是咸丰在世的时候,那时候英法联军还没打进北京,如今算算,还真有一年了。
“小荣寿,哪不同了?”
慈禧搂过荣寿,摸了摸他的头,这动作往日里也只有对载淳这般做过。
“原先像一朵粉色的月季,现在像一朵红艳艳的牡丹呢。”
瞧这话说的,月季不过花中皇后,牡丹才是花中之皇呢。
更何况,慈禧原先做贵妃的时候,自然是穿不得正红色,只能着粉,可做了太后后却是不同,规格上来了,正红色自然也是可以穿了。
慈禧听得荣寿的话哈哈大笑。
“小荣寿嘴巴越发的甜,越发会哄人了。”
荣寿看了看慈禧,瞪大着眼睛似不解,面色沉静,好似无比认真的又说道:“这不是哄,荣寿只是实话实说。”
慈禧喜欢的就是荣寿这种表情和态度,旁人这般说,慈禧定会以为不过是在拍马屁,唯有荣寿有这样的本事,能叫她高兴。
恭亲王福晋看得长女三下两除二就把慈禧哄的是眉开眼笑,忙也接笑道:“能得太后欢喜,是荣寿的福气,太后若肯赏脸,不若叫荣寿日日留在太后身边陪着可好?”
慈禧听此,果真心动。整个皇宫之中唯有载淳一子,但载淳是皇上,自不可能如女儿一样时时陪着自己高兴,更何况荣寿是真的颇得慈禧的欢心。有子有女,才叫好呢。
慈禧何等聪慧之人,当下脑子里一过,便明白了这恭亲王福晋的意思,这是要用女儿换儿子出宗人府呢。怕是不仅如此,还想保住大儿子的地位,叫皇帝不要再盯着载澄的事情不放了。
“荣寿如此贴心,福晋这般舍得?”
不过慈禧觉得这事倒不是件亏本买卖,反正皇帝从态度上来说也似乎没有再深究载澄的意思了,再者卖恭亲王一个面子也无妨,反正白得了个女儿,也算一个变相的人质扣在储秀宫呢。
“这有什么,太后若是允许,才是荣寿天大的福气呢。”
“成啊。”慈禧无不欢喜:“那隔几日哀家就叫小安子带人去恭亲王府上接荣寿。入了宫来便和我住,储秀宫的缓福殿乃是后宫里也少见的好地方,荣寿来了就住那,断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恭亲王福晋看得慈禧应下,心中虽然心疼女儿如此要离开自己,只是古代毕竟重男轻女,一个女儿保住自己的大儿子,换作是谁,怕都会这么做的,更何况荣寿入宫也不会吃苦。
“臣妾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事。。只是说起来颇有些难启齿。。”
恭亲王福晋见火头差不多了,总算开始步入正题,扭捏的憋出了这一句。
“弟妹,你说,无妨的。”
慈禧柳眉一挑,说道。
“这载澄虽然犯下了大错,但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如今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二子载滢又过继了出去。现在只有他这么一条命根。可否。。。?载澄从小娇养大,那宗人府实在不是久待之地啊。”
“这事啊。。”慈禧略作迟疑后说道:“成啊,明我就下懿旨,让醇亲王把载澄送回恭亲王府吧,只是以后别叫他再惹事了。皇帝那,我去说。”
慈禧得了荣寿,倒干脆,很快就应了下来。恭亲王福晋闻言,顿时大喜,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送算是彻底保住了,这下是能好好的睡一个踏实觉了。
“那就多谢太后了,大恩大德,恭亲王府上下感激不尽。”
睡个踏实觉?
慈禧可不这么觉得。这载澄残害幼弟说到底不过是恭亲王自己的家事,恭亲王这做父亲的都不打算追究了,慈禧载淳还能说什么?
只是牵扯到的白莲教才是心头大患。
说到底也不难猜出白莲教此举的意图。
一则,向朝廷示威。
二则,以此打击以恭亲王为首贵族势力。
三则,就有些诛心了,妄图以此构陷恭亲王与反贼有勾结,增加帝后与贵戚间的嫌隙。
也亏得恭亲王想出以女保子的手段,既保住了儿子,也乖巧的送上了一个人质到宫中,算是变相的表达了忠心,略微打消皇帝与两宫太后对他的猜疑。
1861年12月,恭亲王长女荣寿公主得圣母皇太后懿旨入宫侍奉太后,入住储秀宫缓福殿,并尊为固伦公主,(公主中品级最高的一个阶位),位同皇后所出嫡女,可谓风光无限。
载淳对于荣寿进宫不进宫的倒没慈禧那么多心思,他原本看在恭亲王的面子上,就没打算对这载澄怎么着,只是恭亲王自己思来想去,要以此表忠心,进献长女为质子,既得如此,也算两全其美。
当然,这件事可没完,白莲教的时候可有的说呢。
夏昌平的血滴子在几乎把在京城的所有官员都调查了个遍后,自是把调查重点又转向了那个目生双瞳的算命瞎子。
茫茫北京城,五十多万人,要找一个人,是很难的,不过,要找一个目生双瞳的人,却是不难,毕竟这么有特点的人,实在是不难找。
果真,就在粘杆处和善扑营众人的全力调查下,还真的就在三日内,被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目生双瞳的瞎子,只不过,就在众人觉得能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发现找到的-却是一具尸体。
当时,夏昌平从探子处得到密报,就急忙带着人杀进那算命人在京的住所,破门而入,却只见得房里的横梁上悬着一匹白布,而白布的下面,自然就是那具瞎子的尸体,而就在尸体的正下方,一朵由白灰色泥石画成的一朵大大的莲花,似在无声的嘲笑着粘杆处的众人。
“该死!”
夏昌平见此不由坡口大骂,还真是没想到白莲教的人下手这么快,灭口如此迅速。当下夏昌平让人把尸体从悬梁上放下,又亲自上前验尸,这么一查看,更是大怒。你道为何?只这尸体从痕迹上来看竟似没死多久,好像就是他们前脚来,后脚这人就死了。而且就在尸体衣服的后背,更有着一排用朱砂写成的大字:“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粘杆处众人又立即对屋内的一切展开调查,发现地面上脚步印清晰,且无打斗印迹,尸体上也没挣扎的迹象,由此,夏昌平又推翻了灭口的这一举措。改而判定为自杀。
也就是说,就在他们前脚来的时候,就有人给这个算命的通风报信,所以这个算命的选择了自杀!
想到此,夏昌平不禁心里也有点慌了,种种迹象表明,朝廷内还真的就出内鬼了,且这个内鬼似乎是帝后身边极其贴心的人,很是熟悉宫中与善扑营的事物,否则定不会如此料敌先机。
“醇亲王,您看?”
这件事已经不是夏昌平一个小小的粘杆处统领能独断的,当下忙与一旁的善扑营统领醇亲王商量。
醇亲王听得夏昌平的种种推断,亦是胆寒。
“全城戒严,封锁各大出京要道。只要他们还有人躲在京城里,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京城乃帝都,非大事,少有戒严,大事一般多指(夺嫡,篡位等),但此时情景,醇亲王思及两宫太后和皇帝载淳的态度,知道,若不如此,怕就更难把他们揪出了。
“如此也好,这算命的刚死没多久,给他报信的定还没跑出京城,只能瓮中捉鳖了。”
于是,整个京城便瞬间被封锁了起来,弄得所有的百姓都不由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由恭亲王幼子之死产生的一系列后续,至此算是达到了一个高潮前的小平静。朝廷封锁了皇城,白莲教的人似乎也开始蛰伏了一段时间。几日的短暂平静匆匆而过,转眼间,便到了荣寿公主入宫的日子。
荣寿公主是恭亲王这位议政王的唯一嫡出女儿,身份自然是贵重,且她又得慈禧的喜爱,因此入宫的时候,慈禧特地赐下黄轿给她乘坐。(清代的宗亲、朝臣、命妇等达官显贵乘坐轿子有严格规定,不准逾制。三品以上及京堂官员,轿顶用银,轿盖、轿帏用皂,在京时轿夫四人,出京时轿夫八人;四品以下文职官员轿夫二人,轿顶用锡。直省总督、巡抚轿夫八人;司、道以下、教职以上官员轿夫四人;杂职乘马。钦差大臣三品以上轿夫八人。其间,唯有皇室嫡出,皇帝太后太子可用明黄轿撵,八抬大轿。)
荣寿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在家中用了些点心,然后恭亲王府府邸正门大开。由慈禧身边的亲信何荣亲自来接,从正门内接圣旨,荣寿身着固伦公主品阶朝服,入黄桥,一路向着紫禁城的西华门走去。(命妇,有品级的宗室女,入宫都由此门入。)
黎明前的紫禁城一改白天的喧嚣热闹,显得很宁静,只有几个早早出摊卖早点的摊头零散的散落在路两边,见得有黄轿子从路中经过,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黄撵下跪叩头,以示对皇家的尊重。
不过,却在这些小商贩之中,有几人却似乎有一丝不同寻常。只见他们虽然跪着,但是头却悄悄的抬起,用着余光似乎在扫视着这群宫人,然后便见其中的一人悄悄对着四周,手指收拢,一抬,然后从地上暴起,大叫道:“弥勒下生,明王出世,万民翻身。清庭的狗-杂-种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