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是知道手冢想要问什么的,因为手冢关心的,断然不会是他的生活。幸村有些开心,手冢原来还是牵挂着不二的,但当手冢选择沉默之后,幸村的心情迅速阴霾笼罩。专注于开车的手冢丝毫没有察觉后者的变化,将人送到真田家楼下,时间已经不早,手冢很快驱车离开。
车停在红绿灯路口,手冢给手机插上充电线,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22:28”,再晚一些,也许不二就睡了吧。手冢考虑了一下,拨通了不二的电话。
“呐,手冢?”手机公放出来的声音还算愉快,连带着手冢的心情轻松起来。
“不二……”拨通电话之前,手冢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只是突然想与他聊聊天,“我今天,见到幸村君了。”
不二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哦。你们聊了些什么?”
“没有很多,留了……”手冢突然想起,只叫真田帮自己给幸村留个电话,却完全忘记留幸村的号码。虽然他可能永远不会联系幸村,但是礼尚往来是礼貌,手冢自责失礼。“听说幸村君的病没有治愈,但是看到他精神不错的样子,替他高兴。”
“嗯,病情控制住了。”不二机灵地问,“今天和真田君一起去打网球了吗?”
“啊。”不二知道幸村和真田在一起,看来他们两人的联系,比手冢想象得还要频繁。手冢暗自笑了一下,这个时代,一个电话、一封邮件甚至Line上的一条消息,耗费得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呢?也只有迂腐如自己,才会在这种时代里与不二失去联系吧。“不二,既然幸村君也在,下次一起打网球吧?”
不二轻笑:“幸村已经不打网球了——我也是。”
“无妨,只是锻炼而已。”其实,不二还是回避见面。手冢不知道为什么,多年以前,明明应该是不二想念他更多一些,现在,逃避他的也是不二。
不二犹豫了很久,然而提出邀请的时候,手冢就没有抱什么期许。手冢从不明确要求见面,偶尔提出的一些试探,都被不二委婉回绝,手冢不会强人所难,也没有想过今天他就能够轻易答应下来。“那好吧,等我忙完这阵子,等幸村安定下来。”没有具体的时间,甚至没有大概的时间,拖延,也是一种委婉的回绝。
手冢只是一如既往地回答:“好。”
直到回到家手冢才看到Line上的留言并且一一回复。来自藤川幸子的消息写着:手冢君,今天学会做新的中华料理,明天做成便当请姐姐带过去,也请手冢君尝一尝哦!
“多谢。”在与藤川幸子的对话框里满满都是这样的对话,手冢的回复也永远只有这简单的几个字。手冢大约了解,藤川幸子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参加工作,承担着大部分的家务而且擅长料理,藤川亚美经常带来她做的便当,每次都有手冢的一份。一次藤川亚美对他说“吃了别人的便当是不是应该道一声谢呢”。手冢不傻,他没有和藤川幸子发展的打算,一直假装忽略这些礼节,可既然藤川亚美提出来,手冢不得不礼貌地加了藤川幸子的好友。
如果藤川幸子对他表现出了哪怕一丝的好感,他就可以委婉地拒绝,手冢早有决心,甚至在内心打了无数遍草稿。可是藤川幸子从来没有,发给手冢的消息,永远只有“明日会做某某料理,请手冢君品尝”、“手冢君喜欢什么菜”、“手冢君喜欢吃辣吗”诸如此类,手冢如果拒绝,她会说只是帮姐姐做顺便多做一份而已,手冢坚持拒绝,她就会放弃不做,可是隔几天会再来问。逐渐地手冢发现,他拒绝不了藤川幸子。
“国光,差不多应该谈个恋爱了吧?爷爷很期待见到孙媳妇啊。”
手冢宣称等工作上了轨道再考虑谈恋爱的问题,现在,在所有人眼里他的工作已经步上轨道,甚至有了一个美好的开端。手冢爷爷的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但看着而立之年的孙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手冢爷爷开始按捺不住。
“啊,如果有合适的话。”手冢终于松口给了这样一个回答,对长辈来说这场战争他们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心满意足地停止对手冢的攻击。但是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手冢的女友依然不见踪影。听说真田家开始给孙子介绍女孩之后,手冢爷爷决定不落人后,鼓动手冢妈妈寻找合适的女孩。倒是手冢妈妈理解手冢,一直用各种借口在爷爷面前拖延。
手冢步履匆匆地穿过写字楼大厅走进电梯轿厢,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突然一抹紫色的身影窜了进来。手冢一惊,那女孩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手冢君,姐姐出门忘记带便当了,我给她送过来可是不能上楼,在这里等了很久了,终于见到……手冢君,谢谢你。”
写字楼的电梯需要打卡才能按相应的楼层,藤川幸子手里提着两个便当盒,她确实没有说谎。手冢冲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身子悄然往轿厢的一侧挪动。藤川幸子的双脚始终没有移动,深深地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鞋面上的珠花闪闪发亮,封闭的轿厢里,充斥难以言说的尴尬。
不二周助005
不二想不到幸村此次搬来东京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为了配合幸村演好“不二正在出差”的戏,整整一周不二只跟幸村通过一次电话。幸村把从真田手机里搜刮来的手冢的联系方式发给不二,不二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那般,礼貌地表示感谢。每当幸村八卦地问起他给手冢打电话了没有,不二就装出一副往事如烟何须再提的无奈,蒙在鼓里的幸村自然不忍伤他的心。
周四,幸村约好与责编见面的当天下午,不二接到幸村哀哀戚戚的电话:“不二,我摔断腿了。”当天晚上,不二赶紧拎了一篮水果,捎上白石赶到真田住处。
开门的是真田,一脸疲惫,制服开着扣子却没来得及从身上脱下来,不难想象是临时请假赶出来。幸村坐在床上,捧着一杯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两位朋友从卧室门边探出脑袋时,幸村咬着勺子愣了一下,嘻嘻笑了起来。
“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嘛。”白石走进来,顺手掀起被子,果然被子下的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幸村把冰淇淋放到一边:“嗯,骨头中央裂开了一道缝,不用手术也不用打钉子。”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幸村是在与责编分手后在地铁站滑倒的,工作人员把他送到医院,并且帮助联系了真田。
“下个楼梯也会摔倒?”不二不可思议。
幸村呵呵笑着:“这么大了连路都走不稳,真是很好笑啊。是吧,真田?”
真田表情一僵:“我、我没这样说过……我只是说,幸村你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呢……”
“差别很大吗?”不二和白石同时摇摇头。
真田转身:“咖啡煮好了。”对真田来说,水就是最好的饮料,当然加上一包茶叶就更爽口了。咖啡机是幸村来之后买的,冰箱里的酸奶、冰淇淋和形形□□的零食,都是幸村准备的。不得不承认,幸村住在这里的短短几天,让这个残缺不全的公寓看上去有些像一个家。
不二挨到幸村身边:“那幸村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我家?”
幸村指指自己的腿:“暂时是不行了。医生说至少要包上一个月。”
不二认真地打量着幸村:“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幸村皱眉:“这代价也太大了!”真田一手端着一杯咖啡正好出现在门口,幸村看着真田笑道,“我们在说,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在腿完全好之前大约是没有办法找房子的。要不,我暂时搬到不二君家?”
不二一怔。真田把杯子递给两位客人:“不二君应该也很忙,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白石和不二恍然大悟,幸村是要真田自己说出让他留下来的话。
幸村笑得很有些困扰:“可是真田也很忙呢。不过,我可不是那种麻烦的病人,只要有外卖电话就好了。真田你就每天安安心心地去上班吧!”明明前一句还在客气,后一句俨然就替真田做好决定了。
“呵呵,”不二干笑两声,这一跤摔得真是正中幸村下怀,“真田君不用担心,我和白石有时间就会来看望幸村的。”
真田诚心实意地鞠躬:“多谢两位对幸村的关照。”
白石笑道:“幸村君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不二推波助澜:“幸村君于真田君,就好像家人一样呢。所以真田君是以家人的身份对身为朋友的我们表示感谢吗?啊,真令人羡慕啊,这样的亲密。”不二的语气夸张到连木讷如真田都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幸村笑眯眯地斜了一眼不二:“真田,周末不能陪你打网球了呢。不二和白石也很久不打网球了吧,为什么不一起去?”
白石的眼里骤然划过一道光:“Ecstasy!”
“多谢了,”不二当然知道和真田一起相约打网球的人肯定有手冢,否则幸村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自从过了二十五岁,感觉整个人都生锈了,现在连网球拍都拿不动了啊。”
“那就更该运动了。”幸村微笑的目光转向白石,“看来白石很感兴趣,不二你就不要令白石失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