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之后,两兽各自向后跃开,一边低伏着身子粗重地喘息着,一边还面目狰狞地死死盯住对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张启山细看,发现金刚身上多出无数道爪痕,原本蓬松光泽的长毛被鲜血浸湿,湿哒哒地粘在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梼杌也不见得占据上风,竟与金刚堪堪战了个平手。
他心下有些惊讶,当初捡到金刚时,他便已发现此兽不凡,却没想到居然有和上古邪兽针锋相对的实力——它究竟是什么来头?
同一时间,梼杌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并未将此兽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一战之下自己竟讨不了好,他看向金刚的目光,不由更加阴沉了几分,却也迷惘了几分——此兽看着有些眼熟,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张启山发现战局开始对自己有利,于是再度握紧了黑金古刀,打算与金刚联手,一举击败梼杌。
却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几乎是在同时,梼杌脸上凝重的神色渐渐褪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张启山猛地回头,望见九族弟子撤退的方向,一只人形巨兽堵在了他们的退路上,伸出粗壮的手臂,像捞起蚱蜢一般将面前的弟子一个个捞起来,然后全部丢进他的血盆大口之中,囫囵吞了下去。
“……饕餮!”张启山瞳孔骤缩,这厮总是与梼杌形影不离,有梼杌的地方,又怎会少了他!
眼见九族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命丧饕餮之腹,张启山怒火攀升到了极点,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便提刀向饕餮杀去。
梼杌冷声喝道:“休想脱身!”正要拦住张启山,但金刚已先一步挡在了张启山身后,阻断了梼杌的去路。
梼杌盯着金刚冷笑连连:“凭你这不知名的畜生,也敢阻我去路,那便受死吧!”
说罢运起一掌,裹挟着测测杀气袭向金刚。
饕餮跟着梼杌来到凡间已久,以前时时被梼杌叮嘱抑制食性,早已□□,如今一旦放开肚量,入腹数人仍不觉饱。
狂态之下暴虐性起,他抓起一名弟子却不急入口,而是玩弄般地将那人四肢逐一扯断,听着那人近乎绝望的惨叫声,他狞笑着,将对方的头颅慢慢拧断。
九族之人又惧又怒,但在饕餮面前,他们除了毫无意义的抵抗与送死,竟没有丝毫办法!
饕餮将剩余躯干抛入口中嚼烂,随即又向附近慌乱逃窜的九族弟子伸出魔爪,忽听风声飒然,一把黑金古刀凌空掷来,迸发出滔天杀气,直袭他面门。
不知为何,饕餮陡然生起一丝惧意,但随后他压下心底惊惧,抓起一名弟子便要去做人肉盾牌。
“畜生尔敢!”张启山一声怒斥,人随刀后现出身形,一把抓过刀柄,随势变化刀路,转而劈向饕餮挡来的那条胳膊。
手起刀落间,张启山眼中火光乍现,只听“咔嚓”一声骨骼爆裂,半条臂膀甩着腥臭的血水飞溅出去。
紧接而来的是饕餮愤怒而痛苦的咆哮声,只见他踉跄后退几步,捂住的残臂自手肘以下被齐齐削断,鲜血喷涌不止。
张启山不待对方有机会喘息,旋身又是一刀,不偏不倚砍中了对方脑骨。
奈何饕餮头骨极其坚硬,刀刃虽能划破头皮,却卡在头骨缝中,进退维谷。
饕餮痛到发狂,顾不得头顶古刀,猛然昂首暴喝,竟顶着刀刃向张启山扑了过去,大有与之同归于尽的架势。
张启山后退两步,猛一吸气止住退势,短暂僵持间,突觉体内气血翻涌如潮,四肢百骸都在瑟瑟战栗,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自灵魂深处渐渐觉醒。
随着这股力量的觉醒,原本已渐耗尽的体力正在迅速回流,甚至比之前更强大、更磅礴。
但张启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用力收拢自身意识,企图将这股力量重新压制下去,但却为时已晚,觉醒的力量如洪水一般很快逆流而上,几次碰撞之后,终于冲跨横堤,一泻千里。
受到这股力量的猛烈冲击,张启山只觉体内真气如无头猛兽般横冲直撞,撕裂般的疼痛自内而外扩散出来,激得他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头顶上方穷奇神魂骤然显现,积蓄已久的古兽威压瞬间释放,朝四周无差别碾压而去。
“不妙,”齐铁嘴被压制得口鼻流血、近乎窒息,却顾不得自身形象,手忙脚乱地扶起倒在一旁的吴老狗等人,口中嚷道,“佛爷恐有走火入魔之兆,大家赶紧撤!”
却说舟岭子趁着张启山与两只邪兽混战之际,打算带着众人转移别处,却发现陆建勋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寻遍庄内,皆不见对方踪影,最后还是一名小弟子告诉他,似乎瞧见陆建勋往石牢的方向去了。
石牢之中只关了一个人,陆建勋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找那人,舟岭子想到某种可能,面色阴沉地冷笑了一声。
他赶到石牢之外,发现石门虚掩,守卫之人不知所踪,二月红仍躺在原处,陷入昏迷,却并未见到陆建勋的踪影。
他按下心头疑惑,望向二月红的目光突然露出一抹暗影——如果能趁此机会控制住二月红,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于是关上石牢大门,回到二月红身旁,两指抵住二月红眉心,口中默念入魂法咒。
“神识入魂”的难度很高,比“夺舍换魂”更具风险。但此刻舟岭子自信爆棚,认为自己既然能在师父面前夺舍成功,神识入魂应该也不会失败。
不多时,他便顺利分出一缕神识,融入二月红体内。
再度睁眼时,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暗。舟岭子知晓这是因为二月红陷入昏迷之故,于是定下心神摸索着向前走去。
渐渐地,他发现远处亮起一道白色光斑,那光斑忽远忽近,似在召唤他前去。
看来那便是二月红神魂栖息之地,没想到一切竟会如此顺利。他轻扬起嘴角,加快脚步往那光斑所在的方向走去。
光斑越来越大,走得近了,他才发现,这是一面镜子,只不过镜内映照出一片姹紫嫣红的世外桃源,与他自身所处的昏暗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舟岭子伸手推了推镜面,镜子纹丝不动。他摩挲着下巴思忖:“难道是某种禁锢?”
但这应该难不倒他,他记得师父以前曾经说过,有些人的前世记忆并未完全被孟婆汤消除,而是以镜中境的方式封印,一旦破除封印,就能完全恢复前世记忆。
舟岭子遥望那美如仙境的镜中世界,突然对二月红的前世产生了十二分的好奇。
他努力回忆当年茗山道人教给他却从未实践过的破印之术,伸出手掌抵住镜面,口中缓缓念出咒语。
忽听“咔嚓”一声,镜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即裂缝向四周蔓延,如蛛网一般迅速遍布整个镜面,直至最后土崩瓦解。
轻雾弥漫的仙境深处,一位闭目打坐的白衣仙人缓缓睁开双眼,眼角透出一丝隐晦笑意,喃喃低语:“真是……多谢了。”
第50章 :阿閦
二月红睁开眼时,瞳孔在一瞬间由混沌转为清明。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侵入脑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毫无悬念地占据了身体的支配权,而原本属于这一世二月红的记忆,虽然没有被强行抹去,却是反主为客,被压制在了意识深处。
他微微翻转手腕,便听“咔嗒”一声轻响,束缚着四肢的铁链应声而断。而后他掀起自己的衣袍查看了一下,腹部那一处刀伤,已然淡去了疤痕。
他满意地掀了掀嘴角,站起身,才发现舟岭子的宿体茗山道人还一动不动地杵在一旁。
之前舟岭子无意中解开了他前世记忆的封印,神识却未能全身而退,反被丢入了重新封印的镜中境里,能看见外界的一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封印了。
此时舟岭子已从最初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拍打着镜面歇斯底里怒吼:“你是什么人,快放我出去!”
二月红恍若未闻,走到茗山道人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皱起眉,挥了挥衣袖,茗山道人的肉身便化作烟尘,瞬间消散。
舟岭子愕然片刻,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这杀千刀的,凭什么毁我肉身!”
“你确定这是你的肉身?”二月红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你强行夺来的宿体?”
未等舟岭子答话,他便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你的肉身被藏在哪儿了?难道已经献给梼杌了?”
舟岭子生怕他一时兴起又毁掉自己的肉身,闭上嘴巴不敢再激怒他。
二月红嗤笑一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原是根骨绝佳的修道体质,奈何目光短浅,自毁前程。”
舟岭子噎了一下,鼻尖突然泛起一丝酸涩。
根骨绝佳的修道体质,这句话他曾听茗山道人说过无数遍,也是当年他被强留在道观不许还俗的主要原因。正所谓彼之蜜糖,吾之□□。
舟岭子不再说话,二月红也懒得理他,正要推开石门出去,忽觉体内翻涌起一股燥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