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疑惑道:“舟岭子与陆建勋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陈皮奇怪地看着他:“你竟不知道?”
“知道什么?”
“舟岭子对陆建勋痴心一片……此事不是早就已经传开了?”
二月红怔了一下:“谣言竟是真的?”
没想到被齐铁嘴歪打正着地猜对了。
不,仔细想想,以齐铁嘴的能耐,没有真凭实据,他又如何敢无中生有漫天造势——正因为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茗山道人才会怒气冲冲地赶回京城清理门户,才会逼得舟岭子铤而走险与师傅决裂。
如今看来,这舟岭子也算是个极度能忍的人才。他记得张启山以前调查过舟岭子的生平,说他在年少时遇到陆建勋之后,便闹着要还俗,却被茗山道人禁闭了两年,那两年磨圆了舟岭子的棱角,也抹掉了他还俗的希望。
想必他就是在那时候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一步步得到茗山道人的信任,甚至继承了他的衣钵,却依然对他恨意不减,竟能毫不犹豫地夺取师傅肉身,将其灵魂献给上古邪兽。
同时在对待陆建勋的事情上,他也是极度能忍,陆氏满门抄斩时,陆建勋孤身逃脱,众叛亲离,舟岭子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因为他知道陆建勋还留有后手。
直到陆建勋复仇失败,陷入牢狱之灾回天无力时,他才渐渐浮出水面,一边千方百计搭救陆建勋,一边对张启山下手,一步步化被动为主动,成为陆建勋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助力。
然而他完美的计策只成功了一半——他虽成功压制住了张启山,却始终没能救出陆建勋,而是让陈皮占了便宜,成了陆建勋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才会对陈皮看不顺眼、百般挑剔,让陈皮始终无法得到陆建勋全部的信任。
二月红刚理清前因后果,正要说什么,突然心口反噬之力逼压,迫得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陈皮吓了一跳,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二月红知道自己的身体已被压抑到了极致,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他强撑着一口气,拽住陈皮的手腕,低声道:“拜托你……”
“什么?”陈皮往前凑了凑。
“陆建勋以我为质,就是想引佛爷前来,”二月红喘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尽快提醒佛爷,梼杌在等着他,千万不可中计。”
陈皮急道:“可是你……”
“我……自有办法脱困……”二月红勉强说出最后几个字,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意识便彻底跌入无尽的黑暗。
陈皮大惊失色,赶紧去探他生息,在确定二月红尚留一脉微弱气息后,他脸色稍缓,但脸上神色却十分复杂。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二月红苍白的脸颊,眸光黯然。
曾经他是那样渴望得到这个人,却始终求而不得。如今他虽已淡了这份念想,却依然抑制不住对张启山的嫉妒——他何德何能,竟让师傅拼上性命全力维护!
摄政王府内,灯火通明。
张启山派出去找寻二月红的人尚未传回消息,但他已确定二月红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他躺在床上,面色冷峻,手中二响环与颐心珏频繁碰撞发出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眯着双眼寻思着,如若到天明还找不到二月红的下落,那么只能……
“佛爷,佛爷……”屋外传来小班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勉力支起身,便见小班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佛爷,我打听到二爷的消息了!”
“他在哪里?”
小班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听西市的朋友说,今日下午有一群人对一名便服男子进行围杀,那男子受了伤被带走了,那些人叫他‘二爷’!”
“西市?”张启山怔了一下,不明白二月红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市。但听小班描述,一人一马便服出行,确实很像二月红的做派,当即问道:“可知那群人来历?”
小班摇头说不知。
张启山沉默了下来。其实不必问,他猜八成与陆建勋脱不了关系,但是为什么没有陈皮的消息?难道……
此时一道声音传入他耳中:“佛爷,二爷在我这里。”
他眼皮一跳,竟是陈皮的千里传音。自从上次劫狱之后,陈皮还是第一次主动来联系他。
他感觉到陈皮声音有些急促,想必自身境况不佳,于是长话短说:“二爷身在何处?”
“护城河之外的一处密庄,应是陆建勋党羽的临时据点。”陈皮顿了顿,似有犹豫,“我师傅他……现在情况不太好。”
“他怎么了?”
“像是被下了迷药……”
张启山脑中似有一根弦瞬间崩断。他正要发作,却听陈皮接着道:“不过陆建勋说不是他所为,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你知道?”
张启山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他几乎可以想象,以二月红的性子,恐怕会不计代价玉石俱焚。
他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惊魂不定道:“他……现在如何了?”
“他顽力压制自己,神识受创陷入昏迷,我帮不了他。”
陈皮顿了顿,又道:“师傅昏迷前,让我提醒你,梼杌在等着你,不要中计。”
陈皮说完这一句,便切断了联系。
张启山静默了片刻,方才因二月红而混乱的情绪波动,渐渐恢复了平静。
虽说二月红不希望他去搭救,但他知道,陈皮在等着看他下一步动作——对方虽如实转达了二月红的意思,却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张启山支撑着站起了身,手中二响环咔嚓一声倒扣,顿时将御赐的颐心珏碾成了粉末。
小皇帝当初将这上等贡品赏赐于他,想必没有料到,这样一件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对于张启山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修骨灵药。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灵药吸入体内产生的明显变化。
身体内传来“咔咔嚓嚓”令人齿冷的摩擦声,骨骼强行修复引发的剧烈疼痛让他汗流浃背,但是他紧闭着双唇不吭一声。
小班睁大了眼睛,只见张启山那原本因为骨骼受创而略显佝偻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挺拔,甚至比之前更加强韧有力。
再度睁开眼睛时,张启山眸中迸发出凛冽的杀意:“梼杌,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第48章 :破阵
因对方招惹了上古邪兽,张启山未动用兵符,只是召集九族子弟,对护城河周围进行大肆搜捕。
到了子时三刻,他们终于确定了陆建勋等人藏身之地,大队人马围攻而去,与守庄之人厮杀成一片,却始终找不到别庄入口。
“此处恐怕设了阵法,”齐铁嘴摇着折扇,皱眉道,“那舟岭子是布阵高手,要破他的阵法不容易,进攻的时间拖得太久,对我们不利。”
霍锦惜经他一提,似乎想到了什么:“佛爷,您不能感应二爷所处的方位么?”
“现在感应不到,”张启山摇了摇头,“他自被俘后,便主动切断了神识。”
其余人都露出不解之色,二月红为何要这么做?
但只有张启山知道二月红的用意——二月红曾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动武,而今即便自己被俘,也不愿惊动张启山来救他。
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让张启山感到无奈而悲凉,为免他走火入魔,二月红可以将自己置于险境而不顾,但他可曾想过,对于自己来说,只要能平安救他出来,走火入魔又如何!
“不能破阵,便硬闯吧。”张启山说着,扬声令道,“众人退下。”
九族之人收到指令,非常有默契地撤了回来,纷纷退至张启山身后几丈开外。
张启山抬起一只手,手中黑金古刀乍然而现。他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头顶,渐渐狂风大作,阴云密布,暗沉的夜空中仿佛有雷电轰鸣,与之遥相呼应。
忽然,随着张启山一声暴喝,黑金古刀用力向前劈去,霎时间电闪雷鸣,戾风咆哮,无限放大的刀风宛若一排排阴森诡气的邪兽巨齿,挟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朝别庄所在的方位碾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别庄上空出现一道透明的裂纹。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别庄之内维系阵法的舟岭子心口猛地一窒,随即喷出一口血来。
站在他身旁的陆建勋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好强的刀势……”舟岭子话说一半,窒息感再度袭来,迫得他再次吐血。
此时守在别庄院内的庄丁们仓皇跑进来道:“不好了,阵法被佛爷一刀劈裂了,现在裂缝还在持续扩大,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直接攻进来了!”
“稍安勿躁!”陆建勋怒斥了一句,然后转头望向一位青衫男子,低声下气道:“梼杌前辈,您看……”
梼杌气定神闲道:“慌什么,且让老夫前去会他一会。”
梼杌刚离开,陈皮也默不作声地转身欲走。
舟岭子冷不丁唤住了他:“陈王殿下,您现在打算去哪里?”
陈皮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那破阵都被劈裂了,我自然是前去御敌,难道留在这里陪你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