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沉着脸,转身便朝摄政王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眉间郁色更重,突然调转了方向:“罢了,回府!”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的陈王府时,却发现张启山早已在府内恭候多时了。
陈皮十分不想见到他,当下连虚礼都免了,面色不善道:“怎么是你?”
张启山却是答非所问,环视了一下四周,笑道:“陈王真是性情中人,离京这些年,竟连府邸也荒废了,瞧这满院的荒草杂藤,打扫起来怕也要费些时间,陈王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调派几人过来帮着打扫一下。”
陈皮被气笑了:“不过是几个家奴罢了,本王尚未潦倒至此,不需佛爷费心。倒是佛爷主动登门大献殷勤,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张启山也不恼,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既然陈王快人快语,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此次朝廷召您回来,是因为族祀的问题。”
陈王皱眉:“族祀?”
“事关九族命运,”张启山似乎有所顾虑,顿了顿,转口道,“此处人多口杂,还请陈王借一步说话。”
陈皮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怎么,怕我暗算你?”张启山摊了摊手,“不知你是否听说,我中了释血凝露,暂时不能动武,真正担心被打的,应该是我才对。”
陈皮顿时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心道这样你也敢来?他斟酌片刻,道:“既然如此,佛爷随我来罢。”
张启山颔首表示谢意,在跟随陈皮进入内室之前,他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陈王府外院的高墙。
高墙之外,二月红与张副将隐匿在远处一株参天古树上。
张启山看的那一眼,让张副将抽了一口冷气:“佛爷该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要是让他知道我偷偷跟踪他,回去肯定要责罚我了。”
二月红看了他一眼:“以佛爷现在的修为,察觉到你的存在并不难,甚至有可能,他连我也已经发现了。”
“他不是中毒了么?”
“不能运功,不代表修为折损。否则他怎会这般有恃无恐,敢单枪匹马去会陈皮。”
张副官一想也是,却听二月红道:“不过刚才那一眼,倒未必是在看我们。”
“那是在看谁?”
二月红环视了一下周边:“那些暗中关注着佛爷与陈王动向的人。”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府内突然发出轰然打斗声,随即便见内室大门被踹开,张启山一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倒退出来。
“这小子居然真敢动手!”张副将说着便要现身接应,却被二月红按了回去。
张副将急道:“佛爷受伤了!”
二月红淡定道:“假的。”
“啊?”张副将看了看二月红,又看了看张启山:“这都吐血了,还能有假么?”
“且看他二人如何说。”
果然,只见陈皮紧接着追了出来,指着张启山骂道:“什么狗屁族祀,张启山,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不过是想将我从九族中驱逐的把戏罢了,然后你们就能一步步打压我、削我兵权了是吗?想得美!”
张启山咳出一口血来,面色仍十分镇定:“陈王,识时务为俊杰,眼下你人在京城,北疆的兵权即将由朝廷回收,朝廷会承诺给你一笔丰厚的赏赐,足够你在京城逍遥大半辈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赏赐?”陈皮冷笑道,“不如我把赏赐让给你,你把兵权通通交给我如何?”
张启山沉下脸来:“陈皮,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皮仰天大笑:“张启山,我忍你很久了,既然你敢主动上门,我便敢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罢,他长臂一扬,手中九爪钩挥舞得呼呼作响,招招直逼张启山门。
张启山不能动武,只能一味退避,几招下来虽未露败相,却也并不轻松。
二月红拍了拍张副将的肩膀道:“现在你可以去救驾了。”
张副将见他没有要现身的意思,问道:“那二爷您……”
二月红淡淡看向陈皮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暂不与他见面为好,免得坏了佛爷大事。”
第45章 :劫狱
张启山被张副将救回摄政王府后,二月红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他身上多处伤痕竟不似作伪,左下肋骨还折了一根。
二月红惊讶道:“你不是说打不过就跑么,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张启山笑了笑:“你徒弟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我若不让他揍几拳解解气,他如何肯心甘情愿任我摆布?”
二月红有些无语,之前见他成竹在胸,还以为他又想了什么阴损招儿逼陈皮就范,却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苦肉计。
好在陈皮下手还算有点分寸,招招见血却终究没有伤及要害,以至于二月红当时未有明显感应,还以为两人从头至尾是在演戏。
张启山这一伤,便又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看得张副将直发愁。
他犹豫再三,才开口道:“佛爷,我不日便要启程了。”
二月红一头雾水:“去何处?”
张启山解释道:“因为上次西岳国的事,他被皇上封了个澜溪郡督使的官衔。过两日,他便要被派往澜溪郡,协助郡守解决两境贸易重开的问题。”
二月红这才想起来,上次从西岳国回来之后,张启山不偏不袒,为每一个参与此事的人都请了功,小皇帝也都有所嘉勉,当时好像往他府上也送了不少御赐宝物来着,但二月红一心埋在书海之中,昏头昏脑地接了赏赐谢了恩,转手交给管家处理,自己便又钻回小阁楼里去了。
如今想来,张副将或许便是在那时候被晋升为郡督使的吧。
二月红知道,张副将这一次得以顺利晋升,张启山出力不少,如今能让他独自出去历练一番,也算是了却张启山一桩心愿,于是笑道:“如此说来,要恭喜张副将……不,应该称张督使了。”
张副将赶紧摆手道:“虚衔罢了,二爷切勿折煞了我。此次能得皇上看重,完全是因佛爷提携,末将没齿难忘,日后若能回京,还望能继续留在佛爷麾下效力。”
张启山没好气道:“回来作甚,你就这么点出息!”他因动了气,牵扯断骨伤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张副将望着他这副模样,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他知道张启山一直希望他能独立成长,他也下定了决心干一番事业,不让主子失望,然而眼下,看着张启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又如何放心得下。
张启山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语气轻松地问:“何日动身?”
“后天。”张副将叹了口气。张启山伤成这副模样,他是不指望主子为自己践行了。
张启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指着二月红道:“我虽不能亲自送你,但二爷可以代我去。”
二月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佛爷何出此言,我与张副将也算是相熟,为他践行自是应当,却如何能代表佛爷。”
张启山噎了一下,他下意识便把二月红摆在了内子的位置上,认为二月红代替自己是理所应当,不料被二月红一顿抢白,他竟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张副将早就看出这两人之间关系已不单纯,但二月红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张启山撇清关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打圆场道:“二爷愿来相送,末将感激不尽。”
然而当日夜晚,京城便出了一件大事——陆建勋被不明身份之人劫狱,黑背老六中途拦截,竟不是那人对手,眼睁睁看着陆建勋被带离天牢!
此消息一出,立即震惊朝野,朝臣们纷纷猜测劫狱之人的身份,有人猜是陆逞生前培养的死士,有人猜是陆建勋早年游历江湖时结交的侠客,更有人猜是前些日子被逐出茗虚观不知所踪的舟岭子。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陆建勋何日又会卷土重来,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小皇帝还算沉得住气,但有些大臣却已经按捺不住三番五次地上门求见张启山了。
他们都是曾与陆氏有些过节的人,或在陆氏灭门之后对陆建勋落井下石过,如今陆建勋逃出生天,身边多了个连黑背老六都对付不了的神秘高手,他们生怕被陆建勋报复,哪天晚上睡觉时便被割了喉咙。
然而张启山对于他们的登门拜访悉数拒之门外,理由不外乎“重伤在身”、“卧病不起”,急得一群人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两日之后,张副将在张启山的催促下,如期赴任。
离京之前,二月红应诺前往送行,一直将对方送出了城门,才策马原路返回。
他生性不喜张扬,除非是皇帝召见,或是官方应酬,才会乘坐标记着自家族徽的马车,而通常情况下,他习惯穿着便服一人一马轻装出行。
没有下人跟随,他乐得轻松自在,牵着马缰却不急着赶路,任由它走得散漫,自己却在想着这些日子萦绕不去的心结。
自那日梦境过后,他虽通过张启山的帮助查到了不动佛的线索,然而关于不动佛消失于佛龛的原因,却怎么也查不到。
会不会与那人有关?二月红努力回忆梦境中二人对话,却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二人应是情侣关系,但查遍不动佛的相关记载,也不曾寻找到关于他感情史方面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