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什么挑?我乐意。”其实你该比我更明白,有些人遇见了就是命中注定,也许不能天长地久但也非他不可。骄傲如我,自觉有权利选择。
成才把一扎摘好的芹菜码一边,抬头瞪人:“你还好意思说‘般配’?要真按着你的理论,你俩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说‘我俩’你好意思?还不是你横刀夺爱!”我指控成才,成才继续跟我装无辜。
那边“被夺”的城城哥不乐意了,大概他觉得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谁被夺了谁被夺了?那叫夺吗?那叫情投意合自然相吸!”
敢再矫情点吗?!“相吸相吸,你俩相吸,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俩慢慢爱上。”
“这一路真累,我这辈子没力气走第二次了。”成才咂咂嘴唏嘘。
城城哥瞬间委屈,我说,连我都看出来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呸,我看错了,就他俩那肉麻劲儿,城城哥的表情分明是感动。
我还是闪了吧,爷爷说得对,珍爱生命,拒绝灯泡。
至于他俩后来咋你侬我侬我就不知道了,黏糊够了想起来给我送礼,那又大又沉暴发户式的金锁就是“他俩、他俩爸妈一起送的”,请注意,这就是他俩原话。
“我说,你们三方会师一大家子就送我一个金锁?也忒图省事儿了。”那锁沉的我绝对不会戴,值多少钱我心里有数,只不过是热衷俩人的反应罢了。说真的,俩人摘菜弄得一手灰绿还没洗净就托着个大金锁来了,我不知他俩是不拿我当外人的家常作风还是小两口亲亲热热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一茬顺手递过来交差而已。
“东西不在多少,保证质量就行。”城城哥多无趣。
“十八万八,他妈拿了十五万,剩下三万其他三个长辈一人一万。”成才很光棍的一摊手,摆明了当兵的和种地的都没钱。
“那还有八千呢?你俩就出八千?!”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他俩收入多少除了他们自己谁能比我清楚?普通亲戚八千顶天,问题是我是普通亲戚吗!哎,不说这个,二十多年的账算下来头疼,相互扶持谁赢谁亏说不清,总之我习惯性找茬。
“是我一个人八千。”成才一脸的幸灾乐祸。我就知道,他不挑起事端就谢天谢地,不能指望他不落井下石,尤其井下的那个还是城城哥,对他爱到心坎儿又时常恨的牙痒痒的夫君。
高城挠头,看成才,成才假装不知道,高城继续看。
时不时就要脸皮儿薄一次的城城哥最终放弃让成才替他说的妄想,吭吭哧哧的自己交代:“上面那两句话是我写的。”
元宵的月华照在大金锁上,印刻了了在目。
许以和合好姻缘,拭花谢纷飞之泪。
语言的造诣也就那样吧,幼时一起读书他就不甚风流雅致,只是为了这份心意感动不已,总是这么温柔细心,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有瞬间的恍惚,谢飞飞与高城,搁到几年前成才没出现的时候,谁看了都说是佳偶天成。血脉同源,未出生之前就注定尘缘,母亲羡姑母喊“城城、城城”时的明快温暖,便和父亲商量我的名字一定是单字叠音。父亲说那就省事了,正好用同一首七绝,叫谢飞卿,乳名飞飞。意外的是我是女孩,干脆就叫飞飞。
女孩有什么意外的?大家习惯新生的都是男孩了呗。谢家三代以内,姓谢的女人唯有我与姑姑,混在一群男丁里两树玉兰。谢家芝兰玉树,同宗出了那位咏絮的先人,时至今日族裔开散,既不是我家直系先祖也甚少人提。姑姑每每遗憾,至今华族世家凤毛麟角,退一步不论显贵与否,古老的传承早就随着朝代更替稀释流散了,谢家?至少我们这一支的男人到了现在都是职业军人,当兵当的五感退化,所以飞飞,生在这样家庭就要独立自强,而作为女子,别忘了世家的骄傲。我不解,传承已经散了,何以骄傲?姑姑说,等你真正独立自强了,传承就找回来了。
说是找回传承,传承到底是怎样?
你要自己走过才知道。
那城城哥找到传承了吗?
他父亲只是个白手起家的百姓,几乎没有可以上溯的历史,算不上完整的世家。
那你还……
人心,英雄都有人的心,所谓的世家子常常沿袭了传承丢了自己,没有自己的活着——至少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城城听见“世家”二字就要皱眉,哪怕他确实有世家子经沧桑而不变的坚守,他骄傲的是将门虎子而不是世家子,他看重的也是人心。
是,那就是他。只有他那样的温暖明亮,才能让他的成才一往情深。
听说成才的青梅竹马是许三多,那么他应该也能体会看到一起长大的人幸福是多么快乐。
有时候人生的奇缘不只是两个人的之间,可能是很多人,抽丝剥茧环环相扣,走过一程又一程回首看不禁感慨命运。但也不全是天意,譬如成才说,我们活在人的世界里,妄想超脱就是忘本,忘本的人无以为继。他有资格说这话,太多故事都最终为人心所左右,世事沉浮之后还有着清亮眼睛——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在一起而我们都能等到幸福,幸福只在心里。
睡不着也躺不住,索性起来敷个面膜,回身看见窗外朗朗月下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狗儿警觉,听声儿便起来扑过去,两人搂着狗好一阵摩挲最终狗没叫而他俩顺利溜过来。经过我窗前的时候六目相对表情奇异,是呢,深更半夜的面膜是挺吓人。我一把扯下面膜揉着脸开门,刚刚还在想着的俩人就到了眼前儿。
“就觉得你睡不着,我妈还不让我俩过来。”成才一脸的鬼灵精。
我说话也不敢大声,侧身让他们进来:“谁睡得着?怕他们知道没睡我都不敢开灯。”
“这么好的月亮不开灯也能看见。”城城哥边说边搬过一张椅子放成才屁股底下,成才坐了他再自己寻了个凳跟边上坐着。
回想初见成才,我还不知城城哥喜欢他,虽然不是没见过但也没觉得自己哥哥会喜欢男人,当时只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会儿成才还嫩得很,从年纪到心性,现在么,一晃都好多年了,长大后风采卓然,可看他俩在一起却仿佛什么都没变,岁月清波缓缓流淌,熟悉的一切本该如此,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你俩张罗一天了也不嫌累还往这儿跑?”
“我以为你会问我俩咋不一边黏糊去。”
“见缝插针不是你俩特长吗?”我没好意思直接说他俩偷嘴。
“就来看看,明天不就许家人了么。”城城哥说“许家人”三个字儿时候挺恨恨。
后来就听城城哥絮絮叨叨。
“你的嫁妆自己收好,轻易不能动。”
“遇麻烦见招拆招,但也别太任性,环境差太多,想消停也不现实。”
“你真想好了?”
“对他们家人好点儿,当了人家媳妇不一定想干啥人家就让你干啥了。”
……
“成才,你确定他不是指导员出身?”
“你认识他比我早。我觉得他……”成才笑盈盈看了高城一眼又转过来,“他说的都对。”
“别招我哭。跟俩爹似的。”
“那就说别的,知道百顺叔今儿说什么么?”
“什么?”
“老二马上成家了,这三儿咋就没动静?成才你给帮着留意着点儿啊。”
“这不舍近求远么,我认识的姑娘不比你多。”
“别急啊,百顺叔还说,只要是姑娘就行,别看上男人。”
“看上男人怎么了?要不是你和城城哥看对眼我能到下榕树?他能有个将军千金当儿媳妇?”
“也就百顺叔无知者无畏,他就觉得说着好听,哪知道你家多威风。”
“哎,你们那许三多不会真的……”
“不知道。别我们许三多,那是你小叔子。”
“哎,我爹念叨着你要是有仨儿子就好了呢。”
“你俩好意思?”仨儿子,他俩倒不愁香火了。
“绝对不好意思,你放心,你放心。”城城哥终于抢着说话还忙不迭扯成才:“你傻呀,他许家有呆的基因,你再给我整一个小许三多你不是要我命呢么你!”
我未来儿子、未来夫君都被城城哥绕了进去,怎么就呆了?好吧二和偶尔也有点……城城哥你 到底是多讨厌许三多,你吃醋这么多年不腻味吗?
“飞飞。”打情骂俏半天他俩总算想起我来。
虽然二十九都快三十了,但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跟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一辈子的苦总算告一段落,戾气没了就剩精灵,不过你这黄蓉连郭靖都没找着,那许二和要是欺负你,我削他肯定一点儿不手软。我再也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啦,什么叫没有幸福的资格?是没有不幸福的资格,要不还活个什么劲儿。日子商量着过,我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我们解决不了的了。
高城,天真了啊,我们解决不了的多了去了。飞飞能照顾好自己,有事儿她会说,你个天生操心命。
混小子,谁让我操心最多?再说,我不操心行吗,有时候我都觉得幸福的像在做梦,不敢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