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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续断 (风尘引醉)


  几名浩气见毒物而色变、挣扎着后退,苏玥这才止了笛音,靠在门边道:“你们阵营中人就是喜欢上纲上线,打架输了就扣那么大帽子,真是没眼看。”
  燕归泠自他身后默默地拿出了笔,笔管搭在指尖转了不到半圈,浩气来人便畏惧得复命而逃。只留下方才那个小浩气道长,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拿出个布包扔给沐辰风说是曹统领让带的,接着头也不回地追同伴去了。
  燕归泠收了笔,苏玥放下虫笛,映着日光的雪地里脚印纷杂、腥红点点,院子里只余尚水云捶胸顿足地哀叹: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给我惹事!”他看了眼伫立且毫不在意的沐辰风,又长叹一声,“紫霞功乃无上心法,须得绵若云霞、温而有锋。多少年了,教我亲眼所见有人能练得如此境界。”
  “噫,尚道长夸人怎么闻着发酸?”苏玥故意呛他,又朝燕归泠眨眼。
  “沐道长,你此次在京城动手,怕是瞒不下去。”燕归泠提醒道。
  沐辰风对他的告诫置若罔闻,提着朱砂稍损的木剑进屋,直走到江言跟前去,俯身垂下冠后玉珠、与他合着的双眼对望,轻声道:“江言,你素来计算精准,可算得到此步?”
  他顿了顿,搁下布包,从袖子里摸出那枚曾沾过血的繁花头饰,臂弯圈过江言的脖子,将他后背散落的垂发重新束好,继而慢条斯理地道:“你生气么?你若生气,可否张开眼冲我发火?”
  燕归泠唏嘘摇头,望了望天色道:“沐道长既不想领江师兄的一番好意,我也不便干涉,这就与苏玥一道告辞了。”
  尚水云踏进门来,接过燕归泠扬手扔给他的报酬,可惜道:“这就走了啊?”
  “马上就是你们中原人的年节,尚道长要找人喝酒,可没我们的份,我晓得。”苏玥朝他笑得灿烂。
  尚水云经他提醒立刻犯了酒瘾,揉了揉还没祭的五脏庙,正考虑要不要出点血、尽地主之谊请一顿,目光随意地往边桌上一看,瞧见那小布包露出的东西,登时跳了起来:“啊啊啊,宝贝!这是宝贝!你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沐辰风侧目,只见尚水云捧起的正是宋修然曾爱不释手的紫金葫芦,而尚道长此刻的眼神也与那时的师弟如出一辙,不禁怪道:“这是我师弟从魂墟领主处所得,有何不妥?”
  “妥妥妥,太妥了!”尚水云将那小葫芦翻来覆去看,一把拔掉那葫芦盖,凑过去嗅了下,肯定道,“养魂丹,珍品养魂丹,如假包换!”
  “养魂丹是什么?”苏玥问。
  “若是寻常药物,能增建体魄。”燕归泠是制药好手,远远看了眼葫芦里冒着烟的药丸,摇头直笑,“但让尚道长这么惦记的,恐怕是能安养魂魄。”
  沐辰风闻言一怔,去看燕归泠的浅笑似乎别有深意。
  “喂喂,尚道长,你想据为己有啊?”苏玥探头过来,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笑脸。
  尚水云的脸立刻拉下来,连皱起的眼尾纹都松了,抱着葫芦舍不得放下,挣扎了会儿才皱眉道:“我换行不行?”
  “不行。”苏玥看沐辰风迟疑,干脆替他答了。
  “我用我藏了多年的剑来换。”尚水云诚恳道。
  “尚道长,你那一柄剑大概只能换个葫芦。就算这样,你恐也有得赚。”燕归泠也不买账,径直将价钱说了,“我看这养魂丹,你还是用在刀刃上、救救人罢。”
  尚水云素来清贫,此刻抱着宝贝虽有不舍,看一眼屋内现状也不得不放弃,粗声一叹对着江言的躯壳直摇头:“唉,本来他这三魂七魄微弱,用引魂灯也不见得能固,就当赶上趟了。我……我就要个葫芦呗。”
  尚水云松了口,苏玥自然眉开眼笑。燕归泠也不再耽搁,嘱咐了几句后趁着天色尚早,便带着五毒辞别而去。
  沐辰风既已看开,心中也有了底,无论希望有无皆能坦然面对。尚水云喂江言吃那药丸,他便始终陪在边上,尚水云真的拿了把快生锈的剑来换葫芦,他也欣然接下了。
  接连两日平安无事,积雪化了大半,年关将近,惹得尚道长整日惦记起许久未沾的酒香。
  江言仍是老样子,沐辰风也不着急。尚水云说那药丸其实没什么神奇,这种探不得未来命数又困死在此的微弱魂魄,只当他散了就好。他草草收拾了院落后也无事可做,终于忍不住在黄昏提着酒壶出了门。
  “江湖路且远,风烟燃无竭。早起行将去,韶华未曾歇。酒过寻常醉,梦里话昨夜,回首来时路,遥起暮炊烟。”
  院门开合,传来尚水云晃晃悠悠得近乎跑调的哼唱,斜晖脉脉,似有道不尽的悠远。
  叨扰多时,又恐追兵再来,沐辰风便简单收拾了行装,缓缓执起江言冰凉的双手,问:
  “江言,我们一块儿走罢?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七情六欲是道家等学说所指,和外来其他宗教灌输的概念不同
江言不是尸人也不是傀儡,但真的活过来是不可能的,我在水月里也反复强调过,命只有一次,所以宝贵,所以值得医者全力施救,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动摇的事实,所以he非常规意义he,要有心理准备
花哥千算万算,只为保住道长的命、令其安枕无忧,沐道长不领情,开口叛盟便破了花哥收好的棋局,江言大概气死了,真的气死了完全不想理他们所有人
花哥很恶人,作恶从来没有不认,他的性子是真正的桀骜不驯“懒得解释”;道长很浩气,寻真问道毫不含糊,剑之所指乃心之所依,聪明起来连花哥都怕
紫金葫芦是小宋的再一次存在感上线,鬼王不是白打的,对吧
花哥上线大概下章,容他上角色读个条,作者放飞自我,请尽情殴打


  第58章 繁花夜未央(一)

  苏玥和燕归泠前脚刚走,长安便因追捕东瀛的刺客封了城门,只分批放返家有通关文牒的客商离开、允许朝贺的官员与皇亲入城。
  饶是苏玥修得最正统的五毒教心法,对那些旁门左道的蛊术浅尝辄止,拍在江言身上的傀儡蛊时不时失灵,沐辰风带着江言本欲去侧城门试试,万花脚步一停便站在路上再也不动了。
  彼时年关将近,往来交通不便,东西两市已陆续准备关闭,再往后出城的车会愈少,沐辰风带着这般的江言不便于行更出不得城,如此被拦在长安始料未及。好在尚宅虽不可再回,那些去报信的浩气也无从折返,禁闭的西京倒成了最安全之地,呆上一阵也未必不是个好抉择。
  只是江言停在城南的高楼门口,乍一看他身量颀长挺拔,斗篷里露出一身高阶恶人的精致黑红袍,在川流的步道上立得笔直,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沐辰风意欲弓身背他,江言却完全不配合,连手都不肯抬一下,倒是衣着鲜见、容貌出众的两人如此当门站着,惹得周围些许人驻足议论。
  沐辰风无论在华山还是在浩气盟是为人敬而远之的,素来不习惯也不用应付他人的好奇,如此这般便有些着急,不得不进那前酒楼、后客舍的瑰丽门面,拿出钱袋央人抬上一抬。
  不料一回头,江言已然跟了进来,仍是低眉阖眸安静地站在边上,似乎是不想离他太远。
  沐辰风捉摸不透那时灵时不灵的傀儡蛊到底还在不在,恐再节外生枝只得随遇而安在此住下。
  这长安的东南一隅历年为观灯游园绝佳处,预备开市的商贾和名门贵胄往往提早将客房预定了,眼下只余偏僻或价高者有空。而沐辰风递过去的钱袋纵然装着浩气盟的不菲俸禄,也只够付这雕梁画栋的酒楼一间而已。
  沐辰风对钱财没什么纠结,周身寒凉的气魄与那身绣银且泛着星辉的浩气道袍也让掌柜与伙计只敢低头收钱不敢多问。他便顺利带着江言住进去,合上门后无人敢来打扰。
  客舍临江而建,浮光水榭,雅间既为重金所租自然得一处绝佳位置,前后两进错落宽敞,一应俱全,自高挑的飞檐望出去可见对岸在建的木浮洲,亦可将蜿蜒的曲江绝景尽收眼底。融雪的冰渣顺着琉璃瓦自高顶滑落,最后化为水珠从石螭首里吐出来、直滴到沿河的石阶上去。
  沐辰风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阖上露台的门窗,又扯过厚帘将外界阻隔,这才敢到江言身边去同他轻声说话。
  他一向说得简短,江言也一如既往毫无反应、连睫毛都不曾抖动分毫,仿佛尚道长吹的那珍品养魂丹不过是糖丸,吃与不吃都没什么分别。
  沐辰风曾终年与孤寒为伍,对无人与其交流也是习惯得很,江言此状令人心生失望,也让他生出岁月悠悠的安心感来。
  他就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魂魄,都在这里。
  沐辰风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出门盛了热水回来,方将他的斗篷除了,又将他散落的垂发拢到肩后,沾湿了布巾去擦拭心口那处黏在一块儿的血迹,直到布巾拧过三四次、铜盆里的水殷红浑浊,才把那层层叠叠粘得发硬的衣襟褪开。
  噬咬了柘衣几十年的蛊虫修复宿主的能力惊人,万花心口血窟窿似的剑伤敛得只余一道薄口,湿布擦去血迹后,嵌在苍白发灰的皮肤上微微泛起雪青色。腰腹的那道剑伤更轻一些,伤口合拢后不过一条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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