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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四时歌苍歌 完结+番外 (墨微砚)


  忽然被人盯着打量,燕麟晗觉得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看什么?”
  削爵、打压、暗杀、问斩……穆知然隐隐觉得这事若再深究下去定然会掀起滔天巨浪。牵涉其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知晓这事,可没有一人愿意开口。事涉天子,重臣身死,到底是什么事?
  就在穆知然绞尽脑汁思量之时,冉泽清缓缓道:“我在圣人面前保你一命,此时你若离开长安,还不算晚。穆知然,快些走。”
  “你从来皆明哲保身,人朝堂十年来更不与人结怨,为何此番惹得天子震怒,非要你命不可?你保我一命又如何,我身边如今就只剩下你了,冉泽清!”穆知然自大理寺卿身上取出钥匙,打开牢门,想要带冉泽清走。
  冉泽清侧身闪过,挥手扇了穆知然一巴掌:“我入朝堂是答应了萧然要保护好你,你为燕麟晗,我为你大哥!我不是明哲保身,而是为了保你。”
  蓦地被冉泽清掴了一掌,穆知然突然冷静下来。所有思绪搅在心头,让他定不下心来细想。可他要救冉泽清就必须问清楚,穆知然并不放弃,他又上前一步,却被一人拽住了手腕。燕麟晗对穆知然摇了摇头,他已看出冉泽清是打定主意不会与穆知然透露半分。穆知然再逼冉泽清,只会适得其反。
  穆知然欲要挣开燕麟晗的手腕,燕麟晗沉气,一掌削在穆知然脖颈处,随后将昏厥的穆知然护在了怀中。冉泽清听见声响,见燕麟晗抱起穆知然欲走,忽又笑出声来:“你若能带他走,就赶紧带他离开,莫留在此处白白送死。”
  燕麟晗也不回头,只对冉泽清道:“腿长在他身上又不在我身上,不过他曾经要护住我定国侯一府上下,如今我不能帮他护住你,也定会护住他。可他想做什么,我也决不会拦着。”
  月光自窗口落了进来,洒在冉泽清身上,照清楚了冉泽清嘴角边的一抹淡笑。他捡起地上一根稻草,走出牢门,将稻草戳入昏厥的大理寺卿鼻孔中,大理寺卿鼻头动了动,接着一声响彻谳狱的喷嚏声传来。大理寺卿睁开眼来,就见冉泽清手里拎着一串钥匙,蹲在身边,笑微微地看着自己。
  

  ☆、寒露

  燕珏给燕麟晗沏了一杯茶,庭中桂子飘香,甜腻香气扑鼻而来,寒露至,正是赏秋的好时候。可在厅中负手踱步的人却没这等心思,燕麟晗剑眉紧敛,脸色阴沉,守在一旁的侍女们都垂头不敢望向燕麟晗。一个多月前燕侯被削爵,不过是闷闷不乐了几日,哪像近日这般整日坐立不住,阴沉不语。
  那日燕麟晗出手打晕穆知然,将穆知然带离大理寺。穆知然醒后,知晓自己已无机会再见冉泽清,该问的事情也终究没有问出结果来,向来冷静的人忽然间勃然大怒,穆知然挥手推开燕麟晗,并言还请燕麟晗以后莫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说完拂袖就走。之后,燕麟晗果然再未见过穆知然,他也曾想过趁着夜色潜入穆知然府邸道歉,可转念又想,觉得自己与穆知然非亲非故,何必腆着脸去求他?
  燕珏将沏好的茶端给了燕麟晗,小心问道:“侯爷有心事?”燕麟晗虽被削爵,燕珏却已唤惯了燕麟晗侯爷,一时还未改过口。
  燕麟晗哼了一声,把喝光的茶杯重重掼在桌上,气冲冲地嚷着:“燕珏,你说说,我该去给穆知然道歉吗?”
  “啊?”燕珏睁大了眼,继而回道,“穆大夫不是也被免朝了,难道他又参了您一本?”
  燕麟晗瞪了一眼燕珏,没好气地道:“要真被他参一本倒还好些,起码可以坦然与他理论。”他泄气般地又在厅内踱来踱去,边走边说,“我也是为他好,他偏偏不领情。”
  燕珏听燕麟晗兀自嘀咕,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却也了解了自家侯爷可能又冒冒失失地得罪了穆知然。如今这两人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有何好怨怼的?燕珏劝道:“侯爷若觉自己做错了,就向穆大夫道个歉,穆大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燕麟晗浓眉倒竖,哼道:“遇见冉泽清他就不讲理了!”
  燕珏一怔,他跟随在燕麟晗身边十多年,还从未听过燕麟晗这酸溜溜的口气。燕珏一时揣测不出燕麟晗心底对穆知然的真实想法,但见燕麟晗坐立不安,又念着穆知然,燕珏索性道:“侯爷心里是想与穆大夫和解的,是不是?”
  燕麟晗闷闷点头,燕珏这话说中了他心思。不知从何时起,燕麟晗脑子里就总是穆知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了。笑起来其实更好看啊,燕麟晗曾这么觉得。
  “侯爷认为自己做的对还是错?”燕珏循循善诱,总觉得仿若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在我看来是对的,在他看来或许错了。”
  “那侯爷为何不去道歉?”燕珏把握住时机,进一步开导燕麟晗。
  “我……”燕麟晗本想说他拉不下脸来,但见燕珏半眯着眼瞪着自己看,燕麟晗妥协,“我该怎么与他说?”
  燕珏身子一歪,险些没站稳,燕麟晗带兵打仗拿手,这人情世故还得再多练练。
  燕麟晗抹黑跃入了穆知然的府邸,自他与穆知然回到长安后,两人府邸外被重重神策军包围,只得夜行相见,如同做贼。一开始燕麟晗极其不愿,后渐渐发觉与穆知然夜晚悄默默相见别有一番乐趣,心中憋闷倒也消了不少。穆知然曾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燕麟晗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可那日从大理寺出来后,燕麟晗与穆知然半月未见,燕麟晗焦躁不安,又拉不下脸来自己去见穆知然。若非今日燕珏提议,燕麟晗怕如今还窝在宅邸内来回踱步。
  穆知然的宅邸比之燕麟晗的侯府要小些,之前几次燕麟晗也曾偷摸翻进穆知然的宅邸,此番夜探他轻车熟路,未几便摸到了穆知然的书房。书房内点着灯火,一伶仃剪影落在窗棂上,燕麟晗在门外踌躇许久,终下定决心要敲门时,从屋内传来了穆知然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快些进来。”穆知然声音淡淡,然在许久未听见穆知然声音的燕麟晗听来,这一句犹如清泉沁心,心中的烦躁不安霎时烟消云散。
  燕麟晗还是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没得到穆知然的回应,燕麟晗已推开了门。远处书案前,穆知然一手执毛笔,低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听见燕麟晗的脚步声,穆知然头也不抬:“是否郭帅有回音了?”
  燕麟晗见穆知然一心念在冉泽清之事上,心中吃味,但他今日是来道歉,燕珏提醒不可与穆知然起言语冲突,而是要和颜悦色向穆知然好好说话。燕麟晗敛了敛神,走近几步,见穆知然写画的纸笺上落下了几个熟悉名字,好奇问道:“有进展了?”
  穆知然提笔悬在纸上,从前云淡风轻的眼眸里浮上了一丝阴翳,他复又低头看向纸上,颓然摇了摇头:“没有,最后的希望就是郭帅了。”说罢,穆知然将纸笺递给了燕麟晗,“你也帮着看看。”
  燕麟晗平素最怕翻书,甫一见这写满了字迹的纸笺,脑袋仿若要炸开,但见穆知然目光炯炯看向自己,燕麟晗定了定神,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一张纸笺上,写上了所有与事者的名字,穆知然分用墨笔勾连相关人员,朱笔注释,一条线倒也理得清清楚楚。只是在天子那方,穆知然却是什么也未写,显然他还未想清楚这最为关键的一环。
  燕麟晗拿着纸笺看了半天,脑子也转了许久,终究他放下纸笺,叹气道:“你都想不明白,我怎想的明白?”说罢,将纸笺放回了案几上。
  穆知然漆黑瞳孔骤然一紧,一记冷笑自嘴边浮起:“如今只剩你我,你又想像大理寺那晚一般,胡乱一招让人闭眼,就当这事解决了?”
  听出穆知然话语中的讥讽,燕麟晗心底怒意腾升,然他一直记着自己今日是来向穆知然致歉,眼中锐芒倏然收敛,他端出笑容,回道:“这事的确是我做错了,可冉泽清什么也不愿说啊。”
  穆知然绕过案几,拂袖走至窗边,望着头顶一盘玉轮道:“他是不愿说,可我了解他,若再问下去,我能从他的神情亦或话语里捕捉到更多的蛛丝马迹。”然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他那日是气极了燕麟晗贸然出手,可后来他亦感激燕麟晗,冉泽清一心要护他,不愿多说,燕麟晗其实也是在救他。
  “仔细想来,真是可笑,大哥留下的债,却让我们三人互还。”穆知然颓然倚靠在窗边,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左谏议大夫如今神色恍然,早已不再是乐游原上抚琴的洒脱模样,他时而会流露出一丝苦笑,时而眼中显出颓败之色。穆知然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夜来秋风扑面,凉爽不少,可他更怀念在范阳的日子。燕麟晗虽不让他省心,比之如今在身陷长安,要好上许多。如若他真在范阳一直不回,冉泽清又该怎么办?
  燕麟晗见穆知然衰颓模样,心疼不已。春分之日擂台之上,两人对决三场,穆知然不苟言笑,燕麟晗发觉穆知然却是极为畅快,看似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人实则也曾束手束脚,过得不那么舒坦。燕麟晗曾想,若非穆知然不是为还定国侯府的债,或许江湖更适合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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