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丐]风雪人不归 (nuomiyanuomi)
- 类型:BL同人
- 作者:nuomiyanuomi
- 入库:04.09
金属与雪块摩擦的动静在他身边停下,接着头顶传来轻轻的“咚”的响动,便听到那人熟悉的低音:
“怎么坐在这里,也不嫌冷。”
过风雪挪开手,恍惚中看到苍云逆光的脸,被分明的暗影染出浓墨重彩的味道,明明毫无女气,却偏有令人惊艳的能力。
“喂马累了。”他又偏了头,却发现马栏上竟然放着一坛酒,殷不归的手稳稳托着坛身,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酒?”
“嗯。”
苍云弯腰冲赖在雪地里的丐帮伸手。
“还是热的,回屋喝。”
枣红想凑过来嚼苍云发冠后的大白毛,却被眼明手快的丐帮往马嘴上拍了一下:
“吃你的草去。”
殷不归再也绷不住脸,笑了出来。
回了屋,殷不归先卸了手甲,跟在后边的过风雪跺了跺脚,往房里找了两个碗就要拿去洗,却被殷不归拦住。
“你手快好了,这几天碰不得太凉的东西,我来吧。”
苍云拿着碗出去了,过风雪则掀开酒坛上的封泥,当即一股酒香卷挟着热气汹涌而上,过风雪馋得直哆嗦,却还是忍着等去洗碗的殷不归回来。
结果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等得过风雪嗅着逐渐冰凉的酒香径自睡了过去。
殷不归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趴在案上睡着的过风雪。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那人的手指却动了动,极敏锐地睁开眼睛朝他进来的方向扫了过来,却很快露出惯常的笑:
“军爷,洗个碗把自己给洗进映雪湖了?”
也不怪他这样说,殷不归玄甲关节上是水凝后的白冰,发冠上也积了雪,就这样浑身冒着寒气地走了进来,倒真像是摔进映雪湖后被捞出来的。
殷不归没搭腔,只是把碗搁在桌上,又抱着酒坛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那酒又开始飘热气,香味老远就能闻到。
过风雪仍旧坐在原处,却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把酒坛放下,看着他倒酒,看着他把碗推到自己面前,然后坐下。
“你不喝?”
两人异口同声。
在这兀然间收了音,便能在雪落中,听到不远处营地中马匹与铠甲的杂乱响动,一波一波,扰得人有些心烦。
“中军要行动了。”苍云终于开口,他像是在考虑什么为难的事似的皱眉,“这是临时决议,待会儿我便要归队,你……”
“你先待在这里,要是我能回来,就让枣红带你回去。”
明亮的光好像顷刻就黯淡了,过风雪的脸像是隐藏在无法言说的阴影中,没多少表情,但又与平日里偶尔表现出来的严肃不差些什么。
“……你得去几日?”他问。
“快的话也要半月余。”苍云往窗外看了一眼,“年前应是会回来的。”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吗?”他又问。
“确是会路过。”
苍云拿了手甲,扫了眼还热乎的酒碗,重复道,“你不喝?”
丐帮端起碗一口气喝干,冲他一笑:
“好酒,你去吧。”
殷不归也笑了,他套好手甲往外走,拿起架子上的陌刀负在身后,脚下忽然一顿,又回过头来。
“若是年后我还没回来的话……”
丐帮的心猛地收紧,缠着绷带的手握紧了酒碗。
“你就等开春停雪的时候,让卫队的人带你回去吧。”
殷不归静静地等着丐帮的回音,雁门关内军号吹响,他握紧了手中的陌刀,在即将转身的刹那,坐在纯白光影下的丐帮回了头,朝他露出个惯常的笑。
“好。”
他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碗,脸上调侃的笑看不出丝毫端倪:
“军爷,你可千万要守信啊。”
高大的苍云平静颔首,旋即转身,随着绵长的军号快步离去。
丐帮脸上逐渐消散的笑容被掩盖在门后。
殷不归……你可千万不要他娘的,挂在战场上了……
不然的话,老子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糟,过风雪也觉得自己一日比一日糟。
殷不归走后空下来的屋子他暂时住着,但不管做什么都觉得随时会有只大苍云,从他背后突然冒出来教训他几句,然后把怀中的饼或者油纸包着的烧鸡丢过来,冲他抬抬下巴:
“回去吃。”
于是两人并肩在冰天雪地里走着,走得连心窝都是热的。
过风雪最近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炕上发呆。
他不太懂自己对殷不归是什么感情,恩人?亦或者朋友?但都不像,也都不是。
这种陌生的感情他以前从未有过,但在杭州那会儿,他听说过——可那是男女之间的事,何况,他跟殷不归也没说书人讲的那样腻歪。
仿佛介于友谊之间,又高于友谊之上。
最初他想着想着就睡了。
但等第一批伤兵从前线被抬回来之后,过风雪就不再纠结这个了。
他开始做梦。
梦里有初遇殷不归的情景,他躺在战场中,残破军旗下的苍云满脸血污,发冠后的白尾也几乎染红,他紧紧闭眼,却在过风雪走近的时候勉强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走近了,听到的却是那人临走时仿佛咒语一般的话:
“我回不来了……”
“等开春停雪…让卫队的人,带你回去……”
再醒来,便只剩下一室寂静,与后背绵密的冷汗,自红白纹身上缓缓滑落。
后来等伤兵也不再回来,风雪彻底斩断塞外联系之后——
过风雪就不睡觉了。
他一睁眼就是一夜。
从小丫,从村子,想到殷不归,想到战场,想到雁门关,和前些日子做的梦。
轱轳似得在脑海里轮转一遍,睡意全无。
直到天光从窗外投进来,他也实在累得不堪,这样才能沉沉睡去。
大部队回来,已是两个月后的事。
过风雪早早的就去等,等了两天,没见殷不归回来,他去问报花名册的苍云军。
那苍云军脸上布满来不及擦洗的血与尘,一听这事连眼眶都红透,语调发颤,但意思到底是清楚的——
没找着,约莫是回不来了。
丐帮搂着羊毡披肩,听完之后半晌没说话。
他像是根柱子似的在原地站了半个钟头,等身心都凉透之后才像清醒过来似的,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
当晚,过风雪消失了。
眼前是无比熟悉的场景。
黑亮的陌刀自血肉中抽出,飞溅的血液打湿殷不归的侧脸,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尽是腥味。
带血的碎甲被他从划破的地方扯下甩在地上,利落的动作还未收回,他手中的陌刀便像长了眼一般朝背后来的敌人削去,锋刃间裹挟着无可比拟的杀气,盾像是有预料般抵挡住前方来的攻击。
殷不归已经无暇去顾周围的情况,他单枪匹马地杀红了眼,眼中除了血与肉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等到世界中的一切都寂静下来,天地之间,却好像只剩下了他自己。
寒意从碎裂的玄甲处渗入,殷不归从雪中艰难爬起,待站直后,便将插在雪中的陌刀提起。
这不是他的刀,但也是他的刀。
后背上的积雪已化为层冰,他在模糊中辨明了马蹄几乎被雪湮没的足印,一深一浅地顺着痕迹往前走去。
他此刻想不得什么多余的事,唯有找到营地的方向才是正经。
但在注意力无法集中的刹那,他总会想到过风雪那张带笑的俊脸,偶尔会在耳鸣时闪回过一句不甚清晰的只言片语。
“军爷,你可千万要守信啊。”
这时候他只能靠着陌刀休息一会儿,等状态清醒些了,才又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前走。
他在雪地里走了三天。
有时候总觉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但到底还是捱过来,靠着雪水和尸体口袋里翻出来的干粮熬过去,攒了气力,就拼命地向前追。
他知道他一旦停下来,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等着他的,只有死。
但他不能死,亦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且执着。
起初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殷不归是警惕的。
但等到那个熟悉的深蓝色身影从马上匆匆翻身而下,直奔他而来的时候,他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到那人猛地抱紧了他,令人无法忽视的热力从那厚厚的绒袄下传递到已经被冻得麻木的玄甲内,他自寒风中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过风雪身上的。
那人像小火炉般的手心贴上他冰冷的侧脸,第一次英眉紧皱:
“怎么搞成这样子,妈的,太惨了。”
“伤着哪儿了,还能走吗,嘶……全是血。”
殷不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即使疲惫,他此刻也有种很强烈的冲动,仿佛浑身的血都在往脑子上涌。
陌刀“哐”地一下砸在冰雪上,苍云伸手搂住丐帮的后背,低头吻了下去。
那不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牙齿咬在柔软的唇上,冰冷与炽热在呼吸间交融,手甲用力扣住那人的长发,就如那人亦用力压着他发冠后染血的柔软白尾,像传递劫后余生令人几欲落泪的激烈情感,还有那绵长如诉的温柔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