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上路，有事说说话，没事聊聊天，天黑了就投宿，天亮了起来继续赶路。如此这般，三天过后，第四天头晌，眼看着就望见了开封府的城楼。
“和展大人一起就是方便，进门都不用盘查吧？”白玉堂拉着马走到城门前，看着那些挑着担子、抱着孩子，排出几十丈远等着查验的百姓，想起自己上次来京城的情景，心里有些感慨。
展昭笑笑，刚要说话，眼角却扫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正稳步直冲着他二人走过来。
那人走近了站定，斗笠推起三寸：“五弟。”
“……二哥！”白玉堂丢了马缰绳，合身扑上去，“原来你在这里！”
韩彰接住五弟，拍拍：“担心你，就一直在这等。”
“二哥你真好，你都没回岛去，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白玉堂说着从怀里掏出烟花筒来，“你看，我一直带着的，还想着万一怎样，放出来看看就当有二哥在身边陪着的。”
“傻老五，什么叫‘万一怎样’？有二哥在，不会让你受那些委屈。”韩彰拍一把五弟，把他拉到身后，对着展昭一扬面孔，“这位想必就是声名赫赫一路亨通的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大人咯？区区不才正是陷空岛第二只小老鼠韩彰，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就只一件事——我五弟还小呢，到开封府耍闹是我教他来的，无论他做下些什么，都请冲我这个大人来！”
“二哥！”白玉堂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么，他二哥这算什么跟什么啊。
韩彰皱眉，一把按住五兄弟：“都闹出事来了，还闹！”
“韩二侠——”展昭扫了一眼四周，已经有排队无聊的百姓向这边看来，“可否借一步说话？”
片刻后，借了一步的城墙外。
韩彰抱着手冷笑：“展大人的意思是，我五弟不但可能无事，倒还兴许落个封赏？”他仰面看天，“抱歉啊，我等草芥小民，只懂得江湖游荡无拘无束的乐趣，做官领赏什么的，还是展大人来得拿手，我等却不敢奉陪。”
“二哥！我只是跟他去把案子结了，没说就要卖给官家！”白玉堂听二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对投身公门极为不屑，恐他以为自己也有贪图富贵之心，急忙分辩。
“你懂什么，那些当官的，都是一翻脸就又一套话！你前脚不肯应承那个包什么大人，后脚就把铡刀抬出来了！”
“韩二侠！”展昭忍不住插话，“包大人绝不是那样人，展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只是……”
“只是什么？”韩彰斜着眼看展昭，那么多弯弯绕绕。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只是此事关系到皇家，须得万岁决断，展某……若说十成十无碍，便是欺瞒二位英雄了。”
“哦？这么一说，要见皇帝？”韩彰忽然扯着嘴角笑了，“那就得了，见不着，这案子到此为止吧，五弟我带走，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
韩彰说着就去拉白玉堂要走，展昭赶紧伸手虚拦：“韩二侠且慢——你说见不着万岁，是怎么回事？”
“你的万岁爷？”韩彰转开头去，谁都不看，“病重得很呢，哪里还有力气理这些杂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听说作者废话太多会让读者出戏TAT【掩口遁走
第11章 一事毕
韩彰韩二爷，在汴梁城里落脚这么多天，当然不会像他五弟那样只顾着闲玩，他这些天一直忙着四处打探。陷空岛产业那么大，岛主卢方手上人脉宽广得很，这也给了他一些方便。这么着，茶楼酒肆、三教九流的，几日下来，杂七杂八的消息也让他探听到不少。
比方说，开封府那日似乎有人闹过，出动了正红得如日中天的展护卫去捉拿人犯——这想必就是他五弟了。再详细问询起来，却没有更多消息，是以韩二爷并不知道他五弟究竟在开封府做了些什么勾当。当然，韩二爷看着白玉堂长大，了解他的为人品性，坚信五弟只是一时淘气、外加愤不过那个猫鼠名头，顶了天就是胡闹一番开开玩笑，不可能做出什么有违天理人伦的坏事。
除此之外，还教他无意间听着了一件事，就是皇帝他老人家忽然病倒，整个太医院都忙得团团乱转不得安生。按说此事关乎当今天子，该比白玉堂盗三宝要隐秘得多了，可是市井杂言就是这样，并不是总能三下五除二、二一添作五地算个清楚。
听韩彰几句话说了大致情况，展昭一蹙眉头有点担心——今上可是个难得的明君呢。不过眼下，他一抱拳：“虽然如此，展某仍须请白少侠回府见了包大人——还望韩二侠行个方便。”
韩彰刚要开口说话，忽然被他五弟一把拉住：“二哥，我都答应他了，不能反悔的！”
这种话也好乱答应的！韩彰狠狠瞪一眼白玉堂，却不好再多拦截。要让五弟做个说了话不算数的软蛋，他还真张不开这个嘴。眼看着五弟拉起马要和展昭走了，他才赶紧抢两步走到前面：“我得跟你们一起去，就在衙门外等着——展大人，不是韩彰放肆，可若是我五弟进去半个时辰还没点回音的话，你那府里什么东西烧了炸了的，可别大惊小怪。”
“韩二侠放心就是。”展昭笑笑，随白玉堂一同跟上。
将将到了开封府衙门口，还闹了个小风波。原来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位，闻说展护卫回府，纷纷出来迎接，当头撞上了韩二爷。这四位官差大人又不比展昭，在他们看来，白玉堂是大闹开封府盗去御赐宝物的凶犯，该上了镣铐推进堂去伺候——这下韩二爷怎么能忍，当街就吵了起来，几乎动手。还是展昭从中分开，再三保证要对白玉堂礼遇从优，才总算安抚下了韩二爷。
白玉堂吸口气，故作轻松地拍拍二哥肩膀：“等我回来，还要二哥请客去喝梨花白！”然后也不理面上严肃的王马张赵四位，小跑几步追上展昭，进府衙去了。
见包大人却是在书房——此案本就不便公开审理的。包大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展昭行了礼，说两句话就站到了一边。白玉堂还在犹豫要行多大的礼说什么样的话，包大人却摆摆手：“算了，你走吧，东西还回来就好，此事万岁不追究了。”说着话又是长长一叹。
白玉堂心道，这包大人兴致很差啊？展昭那么维护这人，想来他总不会是因为皇帝不追究自己而不开心吧。这么想着，他也照着自小的家教报个名字鞠个躬，包大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强冲他一笑，再望展昭一眼，展昭就来让他：“此事既了，展某送白兄出府，别叫韩二侠等得急了。”
一头雾水的白玉堂出了府，被大松一口气的二哥拉着去喝酒。
直到三杯酒下肚，白玉堂才想通，莫非是皇帝病重，所谓那什么“其言也善”，于是大赦天下顺便免了他的罪责？然后包大人那么忠心的臣子当然是为皇帝担忧了。难怪。那包大人也挺可怜，看他今日愁得连官腔都不会打了呢。
管他呢。五爷只管喝个痛快，随二哥回岛去——二哥还说呢，刚想到了个新主意，陷空岛的传讯烟花可以换一批了。心里放轻松，白玉堂喝得多了点，最后还是他二哥把他扛回客栈的。
不一时月移星隐，就到了二更时分。
白玉堂动动脖子，动动手脚，从床上爬起来。解个手回到院子里，这一院清辉照得正明朗。白玉堂拐到二哥房外侧耳听听，韩二哥正悠悠打着鼾，睡得踏实。他却一时没什么睡意，绕着回廊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提一口气跃上屋檐，辨一辨方向，直冲开封府衙门纵身飞去。
刚刚和包大人商议了行程安排，回到房中。展昭解了衣服扬手正欲灭灯，忽然白影一闪，急回身看去，果然是白玉堂。展昭有些不解：“你怎么又来了？”
“睡不着。”白玉堂毫不客气地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就你这路最熟。”
你……该说你什么好。展昭无奈了：“多谢白兄厚爱，展某却要睡了。”
“你睡你的，我喝杯茶就走。”白玉堂看见桌上有茶壶，便翻开个茶碗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举到鼻下嗅嗅，不禁皱眉，“天子脚下当官的，就喝这个？一点香气都没有。”
展昭瞥他一眼：“哪比得……其实也是好茶，放久了冷了便是这样。”
“哦。”白玉堂试着呷了一口，几乎吐出来，大皱眉头，“何止是冷茶，简直就是隔夜的——隔夜茶喝了伤身，猫大人莫非不知道？”
展昭深吸一口气，不想多跟他纠缠这个：“白兄，展某明日还要早起赶路，白兄也是连日劳顿了，该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逐客令下得这么明显啊。白玉堂却好奇道：“这才刚回来，明天又出门？哪里又有案子等展大人去捉凶犯么——对了，那个疯子镇……”
“已经禀过大人，会联络当地府县官员查探整顿。”展昭拉平了架子上的外袍，刚要说楼小冲的事他也一并请大人帮忙参详了，却见白玉堂一笑撂了茶碗：“好，那五爷就回去了！回见！”
难不成这个白玉堂竟是专程为了那个案子来催他的？看不出，那么爱玩爱闹个大男孩，居然也是个见到案子就装在心里的主，而且观察细致、脑筋灵活——就是这脾气有点……然而他不入公门，不受这官场上许多腌臜气，又何尝不是幸事。展昭想着这些，白玉堂早跳出窗子去得远了，他也睡下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