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封喊道:“各位好汉请住手!且听我一言!”
山贼们身形一顿,相互使了个眼色,几人将阿福阿贵围在中间后看向柳世封。
柳世封道:“在下寿阳县新上任的县令柳世封。现如今太平盛世,柳某奉劝各位莫要再做此等营生,刀口舔血,想来各位无时无刻不有性命之虞,还是尽早谋份好差事为好。”
为首一人冷声道:“差事?你以为是这么好得的么!你既晓得我们哥儿几个的不容易,就把钱财交出来。我管你是什么县令还是王爷,没有买路钱,就把命留下来!”
柳世封道:“柳某不过一清官,怎会是腰缠万贯之人。身上银两除去路上盘缠,还有一部分需至衙内做打点之用,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另一山贼道:“磨磨唧唧的,说半天就是不给钱么。老大,和这穷书生多说什么,把他打到只会喊爷爷,看他给不给钱!”
阿贵急道:“有本事冲我们来,欺负老爷算是怎么回事!”
山贼头子不理会他们,抬了抬手道:“上!”
这群山贼该是训练有素,只见两个山贼留在原地牢牢制住阿福阿贵的身形,其余的向着马车一拥而上,眼见山贼们就要扑将上来,柳世封牢牢护住车中的阮慈,心中暗叹吾命休矣。
此时天边却响起一个青年的清亮声音:“哟,今儿个好热闹!”
柳世封还未瞧个仔细,却见扑将上来的山贼有一半躺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其余几个看来亦受了伤,而中间却凭空冒出了一个青衣男子。
不错,此人正是偷溜下山的云天青。
云天青拍了拍手,懒懒道:“能接下老子一招,你们几个还算不错!”
剩下的山贼毫不迟疑,见有机会又扑了上来,云天青飞起一脚,攻向一人下盘,又拔出身后利剑横砍出去,除却为首那人,其余的都结结实实挨了一招,再也爬不起来了。
云天青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道:“要么留下买路财,要么留下你们的小命!”
适才的话反被用在自己的身上,阿福阿贵已经笑出了声。
山贼头子恶狠狠道:“你待如何?”
云天青尚未答话,柳世封已出声道:“英雄手下留情,这几人想来亦是因世道不公,才沦为流寇,若是有心悔改,就放过他们吧!”
云天青本就不是有心要杀他们,只不过在琼华待了太久,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痛痛快快打了一架,现下爽利得紧。他回头笑道:“你看我长得像那种穷凶极恶之徒么?”
柳世封看他长得清秀,不由脸上一红道:“并……并非……在下并非那个意思。”
云天青道:“看你风尘仆仆,可是去寿阳的商贾?”
柳世封道:“不,在下柳世封,是去寿阳赴任县令的。”
云天青道:“你既不愿取他们性命,又希望他们悔改,而这些流寇训练有素,想来不是头一回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柳世封道:“不如……不如收作衙役?我刚刚上任,衙中该缺些人手。既已编入官府,衙中也有些老手在,想来他们并不会为非作歹了。”
云天青沉吟道:“寿阳县虽小,但也算得上是自给自足,如此也好。”他转过头去,对着为首的山贼道:“你的意思?”
山贼头子道:“若是安安分分地有一口饭吃,谁愿意做这行当?能进衙门是再好不过,但这县令可别出尔反尔,日后尽找兄弟们的麻烦才好。”
云天青笑道:“都这份上了还顾虑呢?你没看到人家脸上尽写着‘滥好人’仨字吗?”
柳世封:“……”
此处离寿阳县已不远,柳世封为报云天青恩情,执意邀他去衙内坐坐。云天青此行本是去寿阳县买些蜜酒,既是同路,便欣然答应了。云天青是健谈之人,一路上侃侃而谈,时不时将大家逗得笑出了声,原本枯燥的旅途因而显得不再乏味。
一行人行至寿阳县衙。上一任县令大抵也是个清官,离任时衙内并未留下多少东西,室内装饰亦甚为简陋。而柳世封匆忙上任,衙内上下事务正待打理,实在是抽不出空来陪云天青好好逛逛。
云天青自是不在意,柳世封却有些过意不去。云天青见他尴尬,笑道:“这寿阳县我并非第一次来。不如待我去县内买几坛蜜酒回来,待你收拾妥当后一起共品?”
柳世封眼睛一亮:“兄台是好酒之人?”
云天青眉眼一弯:“岂止是好酒?”
云天青熟门熟路地走进那条小巷。卖酒老翁虽大半年未瞧见云天青,却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笑眯眯地从自家窖里挖出了最好的陈年佳酿。而云天青则坐在石阶上一边喝着,一边陪着老翁聊了会家长里短。末了拎着两坛上好蜜酒乐颠颠往衙门走。
衙内柳世封早已备好桌案。云天青笑着为二人斟上好酒。初时二人只是小酌浅谈,渐渐索性换上大碗痛饮起来。柳世封并非江湖中人,更非修仙人士,却意外地与云天青聊得甚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柳世封并非迂腐儒士,胸中抱负和独到见地亦让云天青好生佩服。兴至浓处,柳世封索性提议二人结为金兰之义,云天青亦是欣然答应。两人一较生辰,不想竟是柳世封年长些。
柳世封笑道:“想不到我这个做兄长的竟需贤弟来照拂了。”云天青道:“诶,柳大哥此言差矣。大哥才华远非寻常士子可比,若勤勉政务,他日必将平步青云。到时沾光的只怕是我呢!”
柳世封哈哈笑道:“好!便承贤弟吉言了!”
二人又自豪饮一番。太阳升至高空,灼灼日光投入室内,云天青陡然一惊——已经近晌午了!再拖下去只怕今晚又要饿着肚子在思返谷度过了。不,何止是今晚!
云天青起身道:“柳大哥,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柳世封亦起身道:“见你如此急迫,想来定是很要紧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日后若不嫌弃,还望贤弟多来寒舍看看愚兄啊。”
云天青笑道:“便是冲着这蜜酒,寿阳县我一定是要常来的!”
柳世封亦笑道:“好!那贤弟一路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取酒的情节只想一笔带过……情不自禁…… 14.7.6
改错字 15.4.30
☆、醉花
云天青匆匆忙忙御剑飞上云端,间或因醉酒而险些栽了下去。适才在衙内尚不觉不适,此刻脑袋竟是昏沉得紧。云天青估摸着现下时辰,更觉眼前无光。于是抱紧剩下的那坛蜜酒,尽全速往前飞去。
玄霄速速用过早膳,便匆匆赶往房中,依旧未见云天青身影。他不得不荒废了一上午的时间,将琼华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可云天青恍若人间蒸发了般毫无踪影。正当玄霄坐在床上惴惴不安,思忖着是否应禀告掌门并请示向山下太一仙径和播仙镇找寻时,门口响起急切的敲门声。玄霄以为是云天青回来了,匆忙打开,不料却是夙莘师妹。
夙莘道:“玄霄师弟,你还在这坐着呢?云师弟偷溜下山,回来时被重光长老逮个正着,现下正跪在太一宫呢!”
玄霄皱眉道:“重光长老固然严厉,但平常不曾如此处置过。究竟云天青犯了什么错,惹得重光长老如此大怒?”
夙莘道:“嘿,你不知道?云师弟回来时可一身酒气呢!”
云天青跪在太一宫的地砖上。地砖冰冷彻骨,却总算使得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三分。重光长老已经训了整整半个时辰,从云天青入门起一一数落,又辅以琼华门规,听得云天青是头昏脑胀。重光长老见云天青心不在焉,更是怒从中来。待玄霄赶到时,正听见重光长老欲将云天青赶出琼华派。
玄霄连忙冲进去,在云天青一旁跪下:“天青违反门规,私自下山,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疏于管教所致。若重光长老要责罚天青,玄霄理应承担一部分责任。”
云天青自玄霄那抹身影冲进门来时便觉酒已醒了个通透,此时更是目瞪口呆:“师兄,与你何干?”
重光长老道:“玄霄,莫要再包庇你师弟,这混小子自进门的那一日起就没有一天不犯错的!今日私自下山不说,竟还沾染了酒气!”
玄霄道:“请长老放心,玄霄日后定严加看管,不会再让天青犯此大错。玄霄愿为此事受罚!”
重光长老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是怒极道:“你!……”
青阳长老在一旁看不下去,出声道:“重光,他们好歹也是太清真人门下弟子,天资聪颖,赶出门去实在不合情理。加之云天青不过生性顽皮,并非欺师灭祖、穷凶极恶之徒,此事略作惩戒便也罢了吧。”
想了一想,他又悄悄附至重光长老耳边,道:“你自己不也偶尔偷喝个小酒,还真以为太清不知道哪?”
重光长老面色微微一变,咳了一声,来回踱了几步,甩袖道:“罢罢罢!云天青,你就给我跪在太一宫前好好反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再滚去思返谷面壁思过!”
午后是日光正盛的时候。刚刚清醒的云天青现在又被炎炎烈日晒得头晕眼花。饶是在昆仑之巅,亦有一股暑气蒸腾上来,即便是云天青这样根底不错的人,亦有些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