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水怪飞去。
玄霄轻点飞剑跃至空中,率先祭出一招雪舞冰封向水怪打去,不想那怪物丝毫未减缓移动的速度,反而仰天长啸一声,腾空而起,直扑玄霄而来,势如破竹,迅不可挡,隐有千军万马之势。玄霄避无可避,正打算运诀生生扛下这致命一击时,忽觉身体一轻,身形来去自如,当即明白是云天青在旁施展仙风云体术。他连忙顺势向右侧一倒,堪堪避过这怪物的致命扑咬。
有云天青在旁辅助,玄霄只觉如虎添翼,轻巧避开水怪的攻击,间或对其施以剑气。饶是如此,这怪物却是皮糙肉厚的种,一时半会竟无丝毫退意。
正自僵持之时,忽闻下方传来老人的呼喊,云天青低头一看,原是适才伏在地上的老人们纷纷站起了身来,朝天大呼道:“二位速速住手,万万不可触怒河神啊!”
玄霄冷笑:“愚昧无知。竟把噬人妖孽当作神祇看待。”手中攻势非但没有停息,反而愈加猛烈。
云天青皱了皱眉,不打算加以理会。那些老人眼见二人对自己未见理睬,不由又惊又怒。其中一名老人疾声道:“速将献祭的孩童带来。”
几名大汉应声而去。不到一炷香功夫,远处便响起了妇孺的哭喊声。云天青朝下望去,却见十数名孩童被绳索牢牢缚着,被大汉或拖或扛,带往海边。后面紧跟着的嚎啕大哭的妇女苦苦哀求,想来该是孩童的母亲。而大汉却置之不理。孩童们被带至族长身边。一名妇女扑将上去,欲将自己的孩子夺回。一旁的大汉朝她用力一推,却不料用力过猛,妇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海边的礁石上,立时命丧黄泉。鲜血自她的额角汩汩流出,连海风中都隐隐带了血腥的味道。
云天青不由怒从中来,正欲落至地面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却忽听耳畔一声惊雷般嘶吼。抬首望去,水妖摇首摆尾,兴奋异常,血红的双目愈发狰狞,隐有发狂迹象。云天青暗道不妙,怕是这厮受了血腥味的刺激狂性大发了。眼见玄霄力有不支,云天青急忙御剑飞至玄霄身边,分散水妖的注意力。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间,族长们已不顾一切地将一名孩童抛入海内,高声喊道:“请河神息怒!”那孩童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便瞬间没入海底。
这下便连玄霄也注意到了底下的动静,他本已与水妖缠斗得焦躁不安,这下更是被激起心中熊熊怒火,斥道:“愚蠢至极!”但见夜色中,他发丝飞舞,双目隐含赤色,带了三分迫人的气势。云天青见他扬手一挥,便知他是动了真怒。这剑舞九天之式玄霄才习得不久,虽尚未成熟,其威力已让云天青咋舌不已。果不其然,招式尚未成形,空中的凛然剑气已让人透不过气来。云天青望着他的身影,惊叹之余却隐含担忧。剑舞九天之式的施展过程略嫌冗长,是以云天青一直不愿意学。而此时此刻,施展此式所需的短短十数秒,却足以成为玄霄致命的弱点!
云天青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一边加快攻势,向妖物身后飞去,以尽可能为玄霄争取时间。果不其然,那妖物逐渐将注意力转至云天青身上,掉头尾随云天青而去。云天青在前方疾速驰行,却未看见那厮一边尾随一边扬起了巨尾,正准备直直向云天青拍去。
玄霄尚来不及吐出危险二字,身体已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运起仙风云体术,借着海风向水妖飞去,在那厮的巨尾落下之前,堪堪挡在云天青身前。只听玄霄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硬是被他生生咽回肚里。
云天青甫一回头,便瞧见的是玄霄一手运诀阻挡,一手护住他的身形。瞥见玄霄苍白的脸色,云天青急道:“师兄,你怎么样?”玄霄摆摆手,勉力道:“无妨。你自己小心,这厮比适才刚加迅猛了。”不等云天青说什么,挥剑朝水妖飞去。
云天青心中暗道,生生接了这厮的正面一击,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呢?尽管心中担忧,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尾随玄霄而去,加入战局。云天青素来心细,发现玄霄在一旁挥剑的身影渐渐迟缓,而后猛然抖了一抖,竟捂住胸膛剧烈咳嗽起来。眼见这厮又一次扬起了巨尾,云天青连忙冲到玄霄身边,搂着他急急避开。玄霄依然咳嗽不止,在剧烈的几下咳嗽后生生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倚在云天青身上微微喘息。
云天青心急如焚,他一边搂着玄霄向海岸边飞去,一边伸出手向玄霄输以真气。玄霄打掉云天青的手,道:“毋需……将气力浪费在我身上。”
云天青皱眉,重新伸出手道:“都这时候了,师兄你何必勉强?”
玄霄喘了口气,抓住云天青的手臂道:“不过是小伤,眼下情势危急,你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云天青心中已是焦躁不安,疾声道:“孰轻孰重?师兄你的安危就是重中之重!”
玄霄一时语塞:“你!”
云天青不待玄霄回答,一路飞至海岸,将玄霄轻轻放在岸上,道:“师兄,你且在此静坐调息片刻,待我去教训那厮。”
玄霄道:“不可。我与你同去。”
云天青此刻的语气已带了些许央求,道:“师兄,便听我一回吧。”
玄霄此时不知怎地却突然挣开云天青的双臂,身子晃了一晃,口中依然一字一句道:“我与你同去。”
云天青急道:“师兄,不要勉强自己了!”
玄霄却怒道:“云天青!莫要将我想得如此无用!”
云天青竟也鲜少地大声道:“但师兄你可考虑过我的感受?难道我就不会心痛么!?”
话一出口,两人均是齐齐一愣。玄霄将头别向一边,抿唇,不再开口。云天青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师兄急于降妖的心情。可是不能将性命白白交付不是?保留余力,能进能退,才是上上之策啊。”
玄霄将脸转过来,直直地盯着他,道:“但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应战。”
云天青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笑道:“师兄,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玄霄本欲再说些什么,忽然瞧见不远处族长们再一次举起一名孩童的情形,不由面色一僵。
云天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亦不由心中一悸,道:“竟忘了这些孩子!”
玄霄冷笑道:“天青,你只管放手去教训那厮。这里我来应付。”
云天青了然地点点头,道:“你自己小心。”言罢毫不迟疑地踩上飞剑,快如鹰隼般向水妖飞驰而去。二人此刻又重新恢复了默契,举手投足间便可知晓对方心意。玄霄将目光从云天青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快走几步,将剑横于族长们的胸前,凛然道:“放了这些孩子。”
那些壮汉连忙上前一步,将玄霄围在中间,族长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对壮汉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壮汉不情愿地止住了脚步。那些族长面上大有凛然之色,道:“吾等誓与河神共存亡!”
玄霄怒极反笑:“区区一只妖兽,竟被你们视为神祇,当真枉为尊长!”
其中一名族长气得发抖,用手指着玄霄的鼻尖道:“你……你怎可对河神出言不逊!”另一名族长则跪下身来,伏地高呼:“望河神息怒——!”
玄霄冷笑道:“我不管你们祭拜妖神意欲为何。总之放了这些孩子。否则……”他将剑朝着身边一块巨石狠狠劈去,巨石应着锋利的剑气,生生裂作两半。
那名举着孩子的族长反而目露狂热之色:“卑贱之人,妄自尊大,怎可以蝼蚁之力与神明抗衡!”言罢竟不顾一切,将孩童搂在怀中,整个人向波涛汹涌的海中跳去。
此等举动便是玄霄也始料未及。然而剩下的几名族长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纷纷转过身去,夺取孩童,欲效仿先前之人以身献祭。几名妇人立时扑将过来,欲夺回自己的孩子。海岸上再次响起尖锐的孩童的哭闹声,妇人的哀号,混着滔天的海浪声,宛如人间炼狱。
玄霄双目赤红,显然已是盛怒到极点。他此刻胸中气血翻涌,想是适才的伤受了情绪的波动再次发作。此刻动用法术,绝非上策。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胸中气息,而后突然俯下身去,如闪电般窜出,掠过每个族长身前,以双目不可及的速度提剑,反握,发力,以剑柄痛打族长身上穴道。这一招还是初入门时云天青教给他的江湖路子。彼时玄霄并不甚以为意,一心想学正派修仙之术,不想此刻竟派上了用场。虽用得不甚熟练,然而盛怒之下竟也发挥出了□□分的威力。而后玄霄毫不停歇,急急一转身,手脚并用,将扑将上来的大汉一一撂倒在地。玄霄心中不禁好笑,不曾想自己也有用上云天青教的痞路子的一天。
族长们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只得睁大双目,声嘶力竭地喊道:“无知小辈!触怒河神,必将引来天罚!必将引来天罚!”
玄霄冷冷地瞥了一眼,而后便充耳不闻,不予理会。他走上前去救出那些孩子。那些可怜的妇人们还没来得及向他跪谢,玄霄便已踩上飞剑向着云天青身边飞去。
茫茫夜色,瞬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