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明镜端起杯子。
“您不要再为阿诚找什么相亲对象了。”明楼说道,“阿诚现在不会想娶的。”
这杯子的茶没喝一口,又被放下了,明镜看着明楼:“怎么了?谁说我又给明诚相亲了?”
明楼看着自己大姐的表情,觉得奇怪:“你今天不是跟一个金老师打电话说要让阿诚和她见见面吗?”
大姐轻轻一跺脚:“嗨,你说什么呢,金老师,男的,是我曾经的同学,现在在大学教经济,你不是忙吗,我想让阿诚和他聊聊上海经济,好歹他是你的秘书长。”
明楼不可觉察地松了一口气。
大姐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发生了什么事?”一转念,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不会想说,你和阿诚两个人……两个人已经……”饶是明镜这样的女中豪杰,说道那种事也是难以启齿的。她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惊讶于明楼竟然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明楼沉默着点点头。
明镜挥手狠狠地在明楼背上拍了几下,闷闷地拍打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你,还真的是你。”
明楼等大姐住了手:“我没有办法给阿诚一个合适的身份,不是我不想负责,而是我怕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阿诚。我想保护他,我甚至想把他关起来,如果能关得住他。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说着,竟然泣不成声。
明镜觉得眼前这哪是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分明就是当年那个会赖在父亲怀里撒娇,对着自己扮鬼脸刮鼻子的小男孩。
明楼关于明诚的一根弦绷得太紧了,濒临了崩溃的地步。
如果明诚有什么意外,明楼无疑会崩溃的。
明镜安慰他:“明诚永远是我们明家的一份子,血浓于水,这是逃不掉的了。”
想了想,明镜确认道:“你们把所有事都聊开了?”
明楼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点点头。
明镜没想太多:“既然聊开了,我看改天你带着明月去找族中的老人,好歹明月是明家后人,要写进族谱才像话。就是可惜了阿诚,唉!”她只顾着自己絮叨,根本没有注意旁边明楼的表情。
那平静的面容下此刻是一颗受了惊吓而砰砰乱跳的心脏。
“哎,对了,你现在可要对阿诚好一点,能不要他做事就不要他做事。”明镜还在说着,侧头看见明楼在发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明楼赶紧应承,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情去找打。
☆、第三十四章
死间计划即将开始了。
明诚不可能躺在床上的,更何况,他不想引起太多的影响。
他只有自己想办法把幕后的人逼出来。
船务公司那边消息传回来了,果然,根本就没有武田雄下船的记录。
武田雄看来真的还在上海。
明诚确定自己是被监视的。
可是,现在除了家中的孤狼,明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人了。
也许,就是孤狼把他的行踪告诉了武田雄,才连累了无辜的人。
当他跟踪桂姨到了一个僻静处所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拉住:“阿诚哥,你干什么?”
他该是有多全神贯注才没有发现尾随而来的明台。
“阿诚哥,你要做什么?”明台将他的手中的匕首抢走了。
“你不要管。”明诚推开明台。
明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诚,他也知道放任明诚这样一定会闯祸的,赶紧拉着他不松手:“她是桂姨啊,你怎么会要杀了她?阿诚哥,你怎么了?”
明诚一脚直接去踢明台的腿,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杀了孤狼,引出武田雄。
人在受到伤害之后,会变得偏执,不计后果。
明台被他踢得跪在了地上,依旧不撒手。
明诚甩不掉他,竟然抬膝撞向明台的脸。
身手学来本手就是为了击倒对方的,又不是挨打的,几乎同时,明台松掉了手,格挡,然后本能的出拳。
世上有一种本能是母亲,明诚虽然不是女人,但此刻面对明台朝着肚子来的拳头,他已经来不及撤回来,整个人干脆后仰倒地。
看着灰蒙蒙地天空,明诚大口的喘着气。明台一拳头打空,才大叫了起来 :“阿诚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诚待眩晕过去才爬起来,看着明台愧疚且戒备的眼神:“我没事了。”
“真得?”明台还是不确定地看着要他。
真得没事了。明诚试图表示出自己的真诚。
明台泄了气,直接坐在地上,使劲的揉自己的膝盖和小腿:”你下手也不轻点。“
明诚笑了笑,伸手去拉他:”行了,小少爷,回家吧。“
明台没伸手,而是自己一咕噜爬了起来:”阿诚哥,你真的没事了?“
明诚的手张开,又抓紧,重复几次,之后:”我真得没事了。“
明诚再回到新政府的岗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虽然,都是些常规文件,有的时候自己不在其他人也会来翻一下,但是连他放在抽屉里的钢笔都被动过,这就不寻常了。
他问了其他人。林秘书告诉他,藤田想要给明楼再配一个秘书来,结果,明楼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个人又灰溜溜的走了。
明诚将那支钢笔拿起来,再手里转了两圈,一失手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那支钢笔摔坏了,不能用了。
林秘书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因为明诚之前从来不转笔的,上一次李秘书转笔还被明诚说了呢。
发现明诚异样的不仅仅是林秘书,还有其他几位秘书。
他们或多或少都发现了明诚的不同,更有人报告给了明楼。
明楼听了,也就一笑了之。
直到有一天,明月在明楼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叔叔房间,好吓人。“
她那天听到两个叔叔的声音,可是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叔叔一个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吓得她赶紧跑了。
明楼才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
”阿诚,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明楼终于还是问了他。
明诚笑了,笑得很真诚,没有常见因为说谎而出现的纠结和心虚:“我很好“
今天明诚去见黎叔,详谈了关于劳工营的事情,并转达了明台要参加行动的心愿。
黎叔看着明诚半晌,才开口:”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明诚奇怪地看着黎叔。
黎叔摇摇头:”我是过来人,当年我以为娟子,也就是姚桃死了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的状态。“
明诚张了张嘴,没说话。
黎叔继续说:”这样很不好,会出问题的。“
汽车上,明楼坐在后面。
他们谁都不说话,车子里就好像是没有一个活物。
最后,明楼妥协了:”阿诚,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明诚回答十分平静,没有犹豫。
”你知道,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候,如果有一点点纰漏,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明楼看着车窗外后行的人与车,”你今天的车速太快了。“
”是吗?“明诚没有回头。
明楼确定自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明诚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阿诚!“明楼喊了一声。
车子在过路的行人身侧猛地刹住,明诚整个似乎也吓了一跳,呆呆地坐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开。
”下车!“明楼用不可置疑地语气命令道。
明诚回头看了一眼明楼,沉默着侧身开门。
明楼也开了同一侧的门。
几乎是把明诚塞进了后座,明楼坐上了驾驶位置。
等到明楼把车子开到明公馆的时候,明诚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醒来,桂姨在身边。
明诚揉了揉额角,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一样,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被肢解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
”妈。“明诚喊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职业素养,还是人的本能。
桂姨被这声弱弱的呼喊惊讶到了:“醒了?醒了就好。我去和大小姐和大少爷说。”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
明诚看看桌子上的日历,自己这是睡了三天吗?
明楼不在家,明镜带着明月去看牙了还没回家。
楚慧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后仰,鼻翼随着呼吸微微噏动。
想来是来了有一大会了。
是因为自己来的吗?
明诚绕过沙发坐到了楚慧边上。
他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靠枕放在了楚慧和沙发之间,让楚慧睡得舒服一点。
“阿诚哥?”阿香端了一碗汤出来。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着阿香走过去。
两个人走到了厨房里:“怎么了?”
“我炖了一点红枣桂圆汤,趁热喝一点。”阿香掀开了盖子。
红色的汤,煮的发白的桂圆,让明诚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双眼部组织,一阵胃酸反上来,他伏在水池上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