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僵立在原地,他确实没有想过,如果眼前的人不是阿诚,他会怎么样。
虽然一样的容貌,却不一样的脾气,假如是另一个模样,他是否会看一眼?还是,他爱上的不过是阿诚内敛隐忍的性情。
“阿诚……”明楼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明诚就这样看着明楼,豆大的泪水扑簌簌往下落:“大哥,我懂了,我会把他还给你的。”
明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出了门。
桂姨在不远处打扫卫生,明诚没有掩饰的狠狠地挖了桂姨一眼。
这个女人,怎么没有死!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这充满恨意的眼神吓得桂姨一个哆嗦。
“有的人有隐人格,它和实际表现出来的人格甚至是彻底相反的,是被压抑着不能释放的人格。”苏太太很严肃地看着明楼和明镜,“比如有人是善良的,但是难保他没有想过要杀死某个人,一旦压制的主人格隐蔽起来,他真的会杀人,成为一个杀人的魔鬼。”
“你的意思说,原来的阿诚是回不来了吗?”明楼问她。
“这个很难说。”苏太太看着明诚的病历,“不过,现在的明诚不是很好吗?没有太多的忧虑和烦恼。”
明楼沉默了,这样对明诚很好。
明诚在门外,听着对话,有了些黯然,他想哭,却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现在的自己真的没有以前好吗。
可笑,自己竟然吃了自己的醋。
明诚看着楚慧:“姐,我以前和先生的关系很好吗?”
楚慧望着一脸忧伤的明诚:“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明诚掩饰了失落。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现在过得开心吗?”楚慧拍了拍明诚的手背。
“我以前过得不开心吗?”明诚追问道。
“你以前……你说过等到抗战结束了,就离开明家,去一个安静地,树林边,湖水旁,盖一座小屋子。”楚慧像是在回忆。
想要离开,也就是说过得并不开心,或者说并不十分开心。
为什么会不开心呢。明明是那样的笑脸,那样的信任,为什么会觉得不开心呢。
“那……”明诚刚刚开口,楚慧接着说道:“阿诚,你和明楼的关系很微妙。”
明诚看着楚慧:“那大哥知道明月的事情吗?”
楚慧为难地看着明诚:“明月……你说过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应该是不知道的。”
明诚点点头,突然抬起头来:“姐,能给我几粒安眠药吗?就是我上次吃的。”
楚慧拉过他的手:“怎么了?”
明诚眼眶发热,视线模糊了:“我想把原来的阿诚还给大哥。大哥很累,很多事情他都一个人在做。”
楚慧将他头缓缓地按到怀里:“傻瓜,现在不是很好吗?”
明诚坐在咖啡厅里,让一个服务生给了他一杯牛奶。
明诚皱着眉头看牛奶,前两天他喝了明月递过来的牛奶,上吐下泻的。
对于明月,明诚有一种邻居家串门的小丫头的感觉,友好却亲近不起来。
他在赌一件事情。那必须把那个武田雄解决掉。
原来的阿诚……不管他下不下的了手,这个人都是他的记忆。
果然,在他伸出手要拿的时候,一只手阻止了他。
“你不能喝牛奶。”手的主人很自然地坐在他的对面。
“是你!”他迅速地反手握住,“你一直在我身边!”
武田雄穿着一件西装,西装上有污渍和褶皱。在这种格调不是很高的咖啡厅里,只要你有钱,穿什么都无所。
“我一直在,我知道你在等我。”武田雄拿过那杯牛奶,一口就喝了一半。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走?”明诚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我也想走,我也想忘了!我……”武田雄欲言又止,左右歪着头,看着明诚,“现在我说的话,你还相信吗?”
明诚松掉他的手的同时用力一推,将他推得靠到了后面的沙发靠背。
“想来也是不信的了。”武田雄叹了一口气,“还好我先喝了一口,我就这一件西装了。”
“为什么没有销毁。”明诚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啊?”武田雄咧着嘴看着他,不用再端着装着,他的样子看起来和街上的地痞无赖到有几分相似。
“那份报告!”明诚目光中如果有刀的话,武田雄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武田雄伸手想要摸摸明诚的脸,却被甩开了:“放心,那份报告我藏起来,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明诚心中一跳,强作镇定:“你说什么?”
武田雄看着明诚:“那份报告可是好东西,日本我回不去了,既不想杀了你,又不想你伤心,今天我们就摊开了说,那份报告放在我这里,我不打扰你。”
明诚牵动着嘴角:“我凭什么相信你!”
武田雄将杯子的牛奶一饮而尽:“阿诚,在上船的前一天我想明白一件事,你和明楼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就这样看着你们生离死别,岂不是比报复更开心。”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明诚霍得站了起来,“你如果敢做什么,我让你生不如死!”
武田雄也站了起来:“看到你们如此开心,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明台被捕了。
也亏汪曼春想得出来竟然把明台的指甲送到了明公馆。
看着崩溃的大姐和一脸得意的汪曼春,明诚很想以前打上去。明楼适时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自从上一次事情之后,汪曼春竟然没有再来找他,不过对于汪曼春这种女人来说,能够打击到她平时只能仰视的敌人比折磨他这种脚下的蚂蚁来的兴趣更大一些。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给汪曼春资料的人,应该知道的并不多,或者说不想让汪曼春知道太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知道这么多,却只针对他?
他觉得头有点疼,太阳穴仿佛在鼓胀这要炸裂。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疼,似乎有答案呼之欲出,但这个答案却让他头疼不已。
另一个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却无法表达?
会是谁?如果这个答案你不忍,我替你做。
头痛渐渐消了,他喘了一口气,却看见桌子上的药瓶,一个茶色的玻璃药瓶。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药瓶,药瓶里还有一颗药,一摇,叮铃铃乱响。
像是要应验什么一样。
楚慧因为药物中毒,住进了医院,还好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明诚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这是楚慧的笔记本,很厚,像一本字典。
每一行寥寥数语,却记录着这些年的事情。
然而每一段的开头两个字都是“阿诚”。
明诚眼泪不自觉地下来了,看来楚慧这些年每一天都在想他,都想要找到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楚慧有东西瞒着他。
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明月失踪了。
明堂几乎出动了全部的明氏族人,阿香守着明公馆里,一步都不敢离开电话机。
明镜去孤儿院了,她不敢确定这和之前的那起事件有没有联系。
总之,这都乱了锅了。
明诚通过修女的口才知道,今天有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子已经把明月接走。男人帽子压得极低,看不见容貌,只看得出腿有问题,走路有点怪怪的。但是明月似乎和他十分相熟,一见到就欢呼雀跃地跑了过去。
明诚被突然出现的乞丐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之后,赶紧推开门,下车,看看人有没有受伤。
乞丐瑟瑟发抖,却还是借着他的力爬了起来,同时露出黄黄的牙齿,讨好地递给他一眼东西。
明诚看着手里的发卡,一把揪住面前的人。
这个人被明诚的反应吓坏了,咿咿呀呀的。
是一个哑巴?明诚把人推到一边,向着教会的方向跑了过去。
修女认识他,看见他行色匆匆地,一脸焦急,便上前询问。
不要,明月千万不要出事。
偌大的上海,他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武田雄?
如果是他,他用什么方法骗走明月的?
如果不是呢,明诚却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汪曼春又来见他。
没有什么客气的,如果有必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汪曼春当然也不客气,但她有恃无恐,明台在她的手里。
“阿诚,我来,是为了做一笔交易。”汪曼春想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师哥有意思,不然,怎么能在明家呆得下去,可惜我师哥偏偏不领情。”
明诚才不上当,这女人能有什么好心。
“我有条件。”明诚当然也不是软柿子,“你帮我找明月。”
汪曼春没有想到他会提条件。
明诚看着她 :“找得到,找不到对你在先生面前都是好事一件。”
“你是不是阿诚?”汪曼春问他。
“是不是汪处长说了算。”明诚不与她周旋,“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