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梅看着王元芳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抚平他眉间,“芳哥,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你,”王元芳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我才知道日子可以这么有趣——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样都是好的。”
贺小梅鼻子一酸,安静地看着王元芳动人的眉眼,目光里饱含了柔软而缠绵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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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牛镇里,自上次慕容白吐血昏迷到现在已有两日,慕容青衣不解带的守在慕容白身边。
宁安偶尔也来看望慕容白,每次都被慕容青挡在门外。
这两天,慕容青不让任何人接触慕容白,整日里只自己钻研房中医书和秘籍,也不指望什么大夫能救治慕容白——他信不过任何人。
慕容青目不交睫地守了两天两夜,这日慕容白终于醒了过来。
是时,慕容青正在案前翻看一本记载了各类疑难杂症的典籍,听见细微的咳声便立刻抬头去看床榻上,果见慕容白缓缓睁眼。
慕容青面色一喜,即刻放下书,坐到榻边扶慕容白起身。
“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慕容青急急忙忙问。
“我睡了几日?”慕容白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这是第三日。”慕容青犹自心有余悸,语调也有些拔高。
慕容白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感到惶恐——他已经开始昏迷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慕容青看了看慕容白愈加苍白的脸色,转身端来一碗褐色的药汁呈到慕容白面前。
慕容白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补血的,我查了许久的方子……”慕容青的声音低低的。
慕容白认真地看了慕容青半晌,忽然一笑:“你倒自学成了个大夫。”
慕容青把碗又递了递,道:“哥你快点喝吧,喝了就好了。”
慕容白端过碗,先是嗅了嗅,忽然眉心一蹙。
慕容青惴惴不安地抬眼看他,“怎么了?”
慕容白看着那深褐色的泛着药渣子的药汁,眉间的纠结更深,良久才端着碗一饮而尽。慕容青见他喝完了,立即又转身从一个小盒子里拿了几颗梅子来。
慕容白怔怔地看着慕容青摊开的手掌,哭笑不得道:“我用不着这些。”
慕容青固执地将那梅子往慕容白嘴里塞,“那药我闻着都苦得不行,你快吃吧,不是酸的,我尝过,是甜的。”
慕容白无奈咬了一口,心里却在想:原来那药是苦的,这梅子是甜的。
他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落寞与惊惶。
【四十四】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救救我们吧!求求您救救我们吧!”门外忽然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慕容白正半躺在榻上凝神思考着什么,一时并未听见外面的动静。慕容青却听见了。
慕容青轻手轻脚去外室开了门,外面站着的还是那几个村民。
“小公子,慕容公子醒了没有啊?快请他救救我们吧!”一个肤色黝黑、骨瘦如柴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对着慕容青不断拱手作揖。
慕容青面容清冷,语带寒锋道:“我说过了,没醒。不要再来了!”说着就要关门。
一只修长的手蓦然拉住门框,慕容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后面,目光朝向门外的村民,“何事?”
慕容青一听这声音,浑身微微抖了一下,转过身来挡住他看向村民的视线,道:“没什么事!哥,你先去休息吧。”
慕容白冷眼瞥他一眼,伸手欲要拂开他,岂料慕容青一动也不动。
外面的村民已经道:“慕容公子、慕容公子,你可算是醒了!东山那边跑出来只妖兽,已经死了五六个人了!连村长的儿子都受了重伤,所以我们来求您,求您帮帮我们!”
慕容白听了村民的话,急得发了狠,用力推开慕容青挡在前面的身子。
其实他那力道不至于让慕容青摔在门上,但慕容青顾忌他吐血昏迷刚醒,不敢真过分与他较真,于是便顺着他的力道跌了出去。
眼见着慕容白便要跨出门随那村民去捉妖兽,慕容青赶紧撑着门站起来,瞬间又大张双臂挡在门口。这一下可算把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在胡闹什么?!”慕容白动了怒。
慕容青看着慕容白眼里汹涌澎湃的怒气,心里有什么东西一寸寸崩裂,他红着眼冲他喊:“你为什么就不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为什么不为我想一下!你才刚醒,你自己生了病你不知道吗!还杀什么妖兽——那妖兽何其凶残,你这样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哥……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为了别人……你为自己、也为我想一下行不行?!”说都最后已是满面热泪、嘶哑至极的咆哮。
慕容白愣在当场,他从来没听慕容青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见慕容青在魔气没外泄的情况下这样激动过。
外面的村民还在苦苦哀求。
慕容白回神,抬头摸了摸已经与他身量相近的慕容青的头,眸中第一次有了朦胧水色,唇边绽出一个温暖如春的笑,“谢谢你。”
这也许是慕容白一生中说过最真诚的一句话。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凡世人人依靠他利用他,可只有一个人满心想着要保护他。
慕容青双目含泪,呆呆地看着他,感觉到头顶久违了的触感,像是三月的温酽落在他发间。
慕容白认真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恍若一声叹息,“我一生的使命如此。你将来,也是。”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样,他还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让你担负这沉重使命。
可是话音还未落,慕容白已经拂开慕容青,缓袖轻袍,提剑而去。
慕容青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满脑子都回响着慕容白的话,眼前还依稀刻着慕容白的笑——像是长风拂秋水,渭流渡寒星。
他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啊。
他是他慕容青的哥哥,是这凡俗尘世茕茕孑立的孤傲星子,是披星戴月千里迢迢奔赴使命的虔诚信徒。
可是,慕容青不信命。
他只愿做慕容白的信徒。
慕容白方至东山脚下不远处,就听见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
慕容白蹙眉细思半晌,忽然想起慕容家族的记事卷轴上曾有记载,这东山边儿上有一片湖,名曰“鸾湖”。曾经,这鸾湖里就住着一只上古凶兽——蛊雕。
后来慕容世祖将那蛊雕降服,叱令它回太虚之境,并填平了鸾湖,使它永无再来人世的可能。
可如今这婴啼之声,分明就是蛊雕发出来的。
慕容白心里清楚,慕容家最后一条血脉已经快要撑不住,所以这些妖灵之物也快要忍不住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后面带路来的村民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慕容白一人持剑站在这荒地上。
忽听一声尖利的啼叫,一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巨兽从背后飞扑向慕容白。
那是只似鸟非鸟的怪物,其形如雕,头上却长着一只象牙般的犄角,正是蛊雕。
慕容白侧身,反手倒刺向蛊雕的脖颈。
蛊雕伸出一只前爪抓住白雎剑,猛地将慕容白往上一甩,力量之巨大令人心惊胆战。慕容白在空中旋身飞跃,借力想要骑到蛊雕背上去。蛊雕却忽然将头向后仰,锋利的犄角便直冲慕容白腹上刺来。
慕容白情急之下挥剑斩向那犄角,只听“叮~”的一声,犄角分毫为损。但这一动作好歹给慕容白争取了时间逃脱。
慕容白刚在蛊雕身后落地不久,蛊雕便开始步步后退,锐利的爪子竟是擦着慕容白的脸颊而过。突然,粗似凡人手臂的尾巴一扫,慕容白便被那长长的尾巴卷起来。剧烈的摇晃中,慕容白刚要运力反抗,忽觉心脉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喉中已有粘稠的液体涌上来。
蛊雕兴奋地大叫起来,摇着尾巴手舞足蹈,忽然间它又面容狰狞起来,尾巴往那黄土岩上重重一甩。
“哇啊——”一声惨叫,却是蛊雕的。
此时它的尾巴已断成了两截。飞身而来的那人,青袍涌动,广袖飞扬,眉目间是阴鸷而坚毅的模样,正是慕容青。
持剑斩断蛊雕的尾巴后,慕容青一脚踏在它的屁股上,飞身掠向摔落的慕容白,接住了他的身子。
沉着从容的反应,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慕容白看着眼前的少年,展唇欣慰一笑。
慕容青盯着慕容白黑沉沉的眸子,眉间酝酿着三分缱绻深情。
“既然你要守护你的使命,就让我来守护你!”
慕容白眼中一热,慕容青已经侧身踏前一步。一青衫一白袍并肩而立,两剑相触复又分开,寒光入目,剑气森森——他们使的是灵犀剑法,必得两人同心同德默契配合才能出招。
蛊雕刚被砍了尾巴,正痛得不行,怒不可遏,双目暴睁,一爪子便朝两人拍来。
两人立即飞身御剑避开,又探身与这庞然大物周旋起来。
这蛊雕毕竟是上古凶兽,体型庞大不说,浑身又硬如磐石,便是用白雎剑来斩杀它也只能勉强破其皮肉而已。
不多时,两人均已负伤,而那蛊雕仍然精力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