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捏着十文钱犯了难。
吴宗伦递给老板十文:“四盏。”
刘海皱眉道:“四盏怎么够?”
吴宗伦揽住他肩膀笑道:“傻瓜,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们俩用一盏就够了!”
刘海闻言,举起手上的灯对吴宗伦道:“吴大哥,你会写字,帮我把愿望写在灯上吧。”
吴宗伦取了摊子上备的笔墨,问刘海:“写什么?”
刘海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每年都能这样和吴大哥来赏灯,一直到我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
吴宗伦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了,他笑着掩饰:“好。等海儿老得走不动路了,我便背着你过来看。”
刘海笑道:“凭什么……我都老得走不动路了,你还背得动我?!”
吴宗伦道:“背不动?那……我抱着你好不好?”
刘海脸红:“快写快写!”
吴宗伦提笔写了一行字,又在剩下的灯上都写了愿望,两人来到广场西侧的池塘放灯,据说这池子连通大海,不知何时起,众人都将它当作专门放灯的许愿池。
先是放了于氏的灯,希望她身体健康。再是念恩和奇缘的灯,希望两个孩子长命百岁,平安长大。最后是夫夫两人的灯,刘海见灯上的字不多,问道:“吴大哥,你写了什么?”
吴宗伦搂住了他:“但愿长聚不相离。”
两人将灯放入水中,随着水流渐渐远了,肩并肩坐在岸边看了一会儿。
突然听见远处人声鼎沸,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快来看!快来看!莆田首富林老爷放的好彩头啊!”
身边放灯的人听了都图热闹,也都纷纷向着敲鼓处走去。
吴宗伦见刘海一脸好奇神色,虽不愿凑热闹,却也不愿扫他的兴,握紧了他的手,向着广场正中看去。
人潮汹涌,他怕挤着刘海,又时刻担心胡歌捣鬼,便揽住刘海腰身,轻轻跃上广场西侧一棵大树上站稳。
广场正中树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比两人藏身的大树还要高。顶上拴了一个包裹,底下有人敲锣打鼓地在解说:“莆田首富林员外,元宵佳节把话带:谁能上去夺彩头,元宝十枚他赏出来!”
竹竿下方临时搭了台子,桌子上还放着黄澄澄亮闪闪的十枚元宝。
周围只有两三个家丁看守,那林员外却没有出现。只有一个老管家看在那里。
吴宗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莆田首富林志颖早已返乡,怎么这林管家还留在莆田?这些金子连个托盘都没有,不遮不掩,生怕别人看了不动心似的。
他仔细打量四周,见不少衙门里的熟面孔,心中霎时了然:只怕这根本不是什么彩头,而是诱捕某人的一个局罢了!
他左右看了,想胡歌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怎么会不来凑凑热闹,只是自己能看出这是个局,他也定能看出吧!
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又有些担心,刘海说得对,一支梅从不祸害百姓,劫富以后也确实济了贫,算是一个好人。自己若是一走了之却不提醒他,是不是太不讲道义?
他正在犹豫,只听场内起了喧哗,原来人群中突然有一个黑影跃起,伸手便去摘竹竿上的包裹,拿到手里正在得意,却听彭的一声,包裹炸裂,飞出一团彩色烟雾,那黑衣人来不及躲避,被呛得不住咳嗽,四周立刻跳出未穿官服的官兵,手执长矛等武器将他围在场中!
袁弘施施然上前,咬牙道:“一支梅!你也有今日!来人,将这贼子带回县衙,明日公审后斩首示众!”
吴宗伦与刘海都是一惊。
吴宗伦低头道:“海儿,我……要去救一支梅,你可同意?”
刘海点头:“不能让他被斩首,吴大哥你去吧!”
吴宗伦伸手:“你刚才买的帕子呢?”
刘海忙找了递给他,他将帕子遮脸,系了个死扣,飞身从大树上跃下。
众人都是“啊”了一声。
他也不说话,跳入包围圈,伸手格挡了面前官兵的长矛,趁着间隙,伸手去抓那一支梅的肩膀,想两人一起飞出去。
谁料那“一支梅”反手将他手腕命门扣住,高声道:“大人!这次终于抓住一支梅了!”
袁弘也笑道:“做得好!不愧是神捕后人!一支梅这螳螂捕蝉之计你可还满意?这次死在我手上你也不算冤枉了吧?”
吴宗伦冷汗流下。
胡歌你特么又坑我一次!
冤家
二十一、
袁弘正在得意,吴宗伦正在流汗,神捕后人突然觉得自己脑后一痛,昏倒在地。
黑衣男子冲全场观众打了声招呼,又冲吴宗伦点头:“辛苦了兄弟!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吴宗伦也不客气,夺了两名官兵的武器后原本想走,见胡歌径直向着袁弘走去,只好认命地继续替他掩护。
“你这恶贼……!”袁弘直觉这人才是真正的一支梅,刚想骂人,却被一支梅揽住了腰:“叫人退下!不然我就亲你!”
袁弘想起这人这些日子以来整治自己的手段,不禁哆嗦了一下,果然挥手让官兵退下。
一支梅皱眉恐吓怀中人:“小弘弘!你这次真的很不乖!我要打你屁股哦!”转身抱起袁弘便走,官兵见了纷纷上前阻止,片刻间却连影子都见不到了。吴宗伦忙趁乱逃之夭夭。
他带着刘海匆匆忙忙跑了许久,到了村口才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刘海还在震惊:“袁县令竟然被一支梅捉去了?一支梅他想做什么?”
吴宗伦摇头道:“还能做什么?他可是好多天没提过去万花楼了……呃,别管这两人,咱们快回家吧!”
两人今晚的遭遇真是惊险刺激,回家后见于氏与孩子睡得熟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都睡不着。
刘海本想问那袁弘和胡歌的事情,被吴宗伦上下抚摩得情动不已,亲热一番后,便也抛在脑后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
刘海一早上山打柴,吴宗伦在家里煮饭烧水,喂饱两个孩子,又拔草喂羊,快到晌午,里长邵逸夫来了,跟于氏问了话,见家里多了吴宗伦和两个孩子,忙问哪来的。
于氏道这是我娘家侄子吴二,带着孩子过来投亲戚,里长取了名单加上了“吴二”和两个孩子的名字:
“下个月是晋王殿下生辰,要临时征粮,你家如今多了三口人,按人头要多交三斗。”
于氏道:“邵大爷,两个吃奶的娃娃也算得上两口人的么?”
邵逸夫道:“于氏,我也不跟你多说,你有话找晋王殿下说吧!”
于氏气得手抖:“这话说的,我跟晋王说的上话么我!你这不通情理的人怎生出邵安那样懂事孩子来的?!”
邵逸夫哼了一声,吴宗伦忙上前圆场道:“两个孩子还小,三斗粮确实不少,不如看在邵安的分上,各让一步,邵大爷给我们宽延三日。这样可好?”
邵逸夫叹道:“多年的邻居了,难道是我想逼你们么?奈何晋王派了兵将前来,如今正堵在县衙门口问县太爷要粮呢,今日若是无粮,里长便要被抓去坐大牢。我进去了,你们各家各户都跑不了,要连坐!”
吴宗伦道:“粮是真没有,我去取银子來。”
邵逸夫称了银子走了,于氏气得直咳嗽:“一两年没出过抢粮这种事了!宽限几日都不成?等邵安来了看我怎么数落他!”
吴宗伦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晋王势力历来盘踞江浙一带,如今竟然征粮征到福建来了,这手伸得未免太长。莫不是晋王夺嫡备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他隐约预感天下怕是要有一番乱象。中午刘海回来,吃了饭,他将家里剩余的银子都带在了身上。
交代刘海几句,下午借了鱼行一辆板车,去米市把银子全换了粮食盐巴等物。他在米市逛到天黑快要宵禁,才推着粮食进了村。路上遇到一次士兵查探,幸而没人拦下。
在村口遇到迎他的刘海,两人一起将板车推回家里。
于氏道:“怎么买这么些粮食回来?天一热存不住。”
吴宗伦道:“年成不好,说不定再过几日有钱也买不到了,我这几日不去做事,在家挖个窖藏起来。”
刘海之前听他说过皇帝的两个儿子都在争着当皇帝,所以天下要大乱一阵子,存点粮食总不会错,也点头道:“娘,听吴大哥的不会错,我去煮饭,休息好了明日我也帮忙。”
吴宗伦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原本想在屋后动土,仔细翻找下突然见屋角杂草丛生处有些凸起,拨开杂草一看,竟然是一口枯井。
刘海道:“我小时候这便是枯井,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水。”
吴宗伦道:“大概是这井的位置不对,哪有在屋后墙角挖水井的。我下去看看,若是底下干燥,倒是省了一番辛苦。”
他让刘海找了麻绳等物,一点点蹭着井壁下去,到底发现一堆枯枝落叶,这井不深,井口不大,井底井壁竟然全都干燥无比,又极通风,天然就是一个藏东西的好所在。
他上去跟刘海说了。刘海也啧啧称奇,说自己小时候想进入玩耍,被娘发现狠狠揍了一顿后,便再也没敢下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