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森看了一眼手上的文件,如实道:“等到我们确认您能出来以后。”
好吧,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戴泽冲四个转身准备离开的特工的背影道:“如果你能给我几支笔,几张纸和几本比较耐读的书,我想我会很感激你。”
寇森摆了摆手:“这很简单。”
“能再给我几台仪器就更好了,我每天不做点小实验就睡不着觉。”
寇森扭过头,无奈道:“您不能得寸进尺,先生。”
戴泽笑着摊手:“开个玩笑。”
房间因为四人的离开重新变得安静。
他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棉絮里,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以后。
他叹了口气。
还是有点想出去,就算只是看看电影,逛逛超市都好。
他还没在纽约逛过超市呢,不知道里面能不能买到老干妈。
2016年11月2日。
九头蛇西伯利亚研究分院代理教授正式被神盾局收监。
最开始娜塔莎和巴顿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这个九头蛇研究教授被关在大厦最顶层,跟他们平时的活动范围相差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他们依旧像往常那样,起床,接受任务,完成任务,睡觉。
队长似乎因为越来越多的变种人人体实验事件而忙得焦头烂额,斯塔克也为了解除班纳博士洗脑状态的事而被格林威治村里的长脸博士支配得满世界乱跑,对此他一直很有意见并每天都要在AIM群“复仇者一家亲”(队长起的名字)里抱怨。
娜塔莎和巴顿不得不面对着复仇者联盟刚创建不到一个月两名首领就各奔东西不见人影这一窘境,但实际上他们早已习惯这个。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同。
娜塔莎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名教授被关进复仇者大厦的第七天,她发现有什么很不对劲。
开始他们先是发现自己房间里总是会丢点什么,最初他们以为是小偷,但之后又能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找到那些丢了的东西。
这个现象很奇怪,找不到原因。它愈演愈烈到后来,每天前厅都会变得乱七八糟,沙发会出现在厨房的平底锅上,冰箱会跑到厕所里,然后你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旁边睡了一个抽水马桶。
娜塔莎认为被关在顶层的九头蛇教授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唯一原因,因为他那该死的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的异能。但她对此毫无办法。
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娃,美貌与智慧兼具,她精通各种格斗,机械,不老,并且在电脑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对,没错,然而尽管如此,她也破译不了顶楼斯塔克设置的防火墙。
那间房间除了斯塔克本人和持有钥匙的神盾局,没人能出来,没人能进去。
于是他们只能不断地忍受,忍受,再忍受。
不就是每天回来都能看到茶杯/地毯/沙发/锅铲/餐桌/马桶/MK1-30号在天上飞嘛,这没什么,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然后娜塔莎就看见了跟这些东西一起漂浮在天花板的巴顿。
巴顿:“嘿,娜塔莎,你看,我会飞,我会飞!”
娜塔莎终于忍无可忍地拨通了斯塔克和队长的电话。
“你们再不回来复仇者大厦就要上天了,行个方便!”
第21章
接到娜塔莎求助通讯后,第一个赶回复仇者大厦的是在外执勤完毕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而斯塔克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给那个他口中罗里吧嗦的驴脸博士指使着干这干那。
大厦内一片狼藉。
美国队长在娜塔莎抱怨斯塔克连自己家都要设这么困难重重的防火墙的时候掏出他的身份卡,在顶层关押教授那个房间的大门上刷了一下,自检程序自动启动虹膜扫描模式,队长扭动门把,缓缓推开大门。
他看向娜塔莎:“聪明人很多时候都习惯于想当然。”
娜塔莎沉默了片刻,然后满不在意地拢了拢头发:“嗯,祝你谈判愉快,队长。”
目送女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史蒂夫收回身份卡,表情有些无奈。
他只是想表达直来直往挺好的,没别的意思。
复仇者大厦竣工以后,这还是史蒂夫第一次涉足这个由神盾局赞助的(尽管斯塔克并不需要那个黑卤蛋的赞助费)收押房,里面的陈设很新,看得出来当初他们设计这个房间的时候是有处于人道主义来考虑以后要关进来的罪犯们的情绪的。房间四面通透,装修风格也偏暖色调,看起来非常居家。
当然,前提是如果那些家具都没有反重力地漂浮在半空的话。
绕过几乎将玄关堵死的橱柜,队长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年轻教授。他靠在倾斜的椅背上,头扬起,脸上倒扣着一本书,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落地窗外的夕阳洒进来,像火一样红。
看起来似乎在休息。
就在史蒂夫犹豫着要不要过来的时候,戴泽伸手拿下了那本书,露出那双清明毫无一点睡意的眼睛。
“嘿,好久不见,队长。”
“好久不见。”
史蒂夫径直走到戴泽面前,然后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影子被斜着的夕阳拉长,他穿着戴泽向来熟悉的作战制服,金色的短发梳向脑后,犹如海平面般静谧深邃的淡蓝色眼睛淡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让这个人看起来既严肃又亲和。
坐姿端正得像用一把尺子量过一样。
“在这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感觉不习惯的应该是你们才对。毕竟我——”戴泽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我还不是很适应这个,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它们停下。”
史蒂夫点了点头:“嗯,刚进大厦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太空行走。”
美国队长的行事作风注定了他不会在办事前跟人来一段不走心的寒暄,他将手上的文件袋放到桌面上摊开,直来直往道:“我希望你能看看这个。”
戴泽垂眸看着那个茶色的档案袋,密封线被撕开,他抽出里面的资料,上面是一张张清晰的照片,记录了西伯利亚分部研究院的人体试验的全过程,还附了文字说明。最上面的第一份就是跟戴泽有关的。
照片里一身白大褂的青年一脸冷漠地拿着手术刀切开实验体的皮肤,那个变种人安静地沉睡在实验台上,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这份文件写得比我助理的还要详尽。”
史蒂夫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变种人的?”
戴泽目光依旧黏在那叠文件上,低着头沉声道:“一星期前。但我估计在研究院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有了轻微的基因变异,在那次受伤以后。”
这句话让史蒂夫想到了他们还在斯特拉克研究室的时候,这人腹部被切开一道狰狞的口子,脸上却还保持着淡笑,让他一定要带着库尔特安全离开的场景。
他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他很难把眼前这个气质温和的男人跟那些照片上漠视生命的九头蛇联系在一起。
史蒂夫语气沉重道:“类似的实验报告还有很多,这是我们第一次大范围的接触到九头蛇内部人体试验的资料。”
戴泽停下的翻动资料的动作:“他们做了很多这种实验。”
“所以你也跟着他们做?”
戴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队长。”
史蒂夫做出一副聆听者的姿态,这让戴泽觉得他不是在接受审讯,只是在向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阐述过往,并且乐于对他敞开心扉。
“当你从小身处于一个扭曲的社会,在那里,犯罪是合法的,不,你甚至不会有犯罪这样的概念,你周围的人都在干着这些事情,原本错误的事情都变成了正确的,而原本正确的事情都不被允许了,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不该做的?”
戴泽抬起头,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曾经尝试过,但结果告诉我,如果你不跟他们做一样的事情,你就会被当成异类,甚至因此丧命。”
史蒂夫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生在一个战争不断的时代,从小就富有强烈的正义感,这个能驱使他去做任何他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可以面对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敌人,他可以忍受注射血清时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他能奋不顾身地冲入敌营营救他的战友,也能义无反顾地为了捣毁九头蛇而自我牺牲。
但他不是戴泽,那几乎是跟他生存的地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知道他的话肯定不是完全正确的,但他没有那个立场去否定他,说他说的这一切都是错的,你是自私的,你在做犯法的事情,所以你一定十恶不赦。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
“沉重的话题。”
于是斯塔克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对坐的人同时沉默着,一个人脸上是“我确实是做了那些事情,所以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我没有异议”这样的表情,一个人脸上是“明明罪犯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我却隐隐有些心疼他为什么”这样的表情。
斯塔克觉得,人的面部表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