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笑了笑,道:“我更未想到昔日文酒风流的铁胆御史,今日竟变做了修为功深的得道高僧,而且会在我生死一发时,救了我一命。”
---------------------------------
李寻欢这厮一直有种名士范儿,单看《风云第一刀》通书,很难想像他还真的求过功名。但是求功名毕竟是当时主流价值观,何况他还出身官宦门第(一门三进士,明代的进士不像唐代,肯定是有实授官职的),要是当初就不乐意当官,那连考都不会去考。既然考了,又是高中——别说探花不是高中,我都不知道他老爹在纠结个啥一定要中状元orz——当时也是抱着入世心态的吧!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现实打击。而现实,对他来说,既然不是江湖,那大概就是皇帝了。
前些天说过陆小凤在正德年间,当然朱厚照可能是明代最不着调的皇帝,但总的说来明代十六帝靠谱的也少。从永乐到正德,朱高炽朱瞻基都算还不错,能惹到李寻欢这种人的也就是朱祁镇或者朱见深。
我有个基友主张李寻欢是成化年间人,因为正统时的世家还没养出像他那种范儿来。我主要考虑成化离正德略近,二三十年工夫,后面还要插边城浪子之类的故事,有点局促,索性把他提到土木堡之变以前了。
当然以上都属于深文周纳和牵强附会,不代表古大大原著立场。
第五章 和尚·命案·骗局
花满楼醒过来时,便听到有人在耳边急促地道:“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这声音很陌生,又很熟悉。只因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不过是一夜之前的事,但这一夜里,几乎只听到这个声音在说话,说得还很不少。
花满楼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坐起身来,缓缓道:“是楚香帅?”并不等楚留香答话,他已摸着身下光滑坚硬的木板继续问道,“这是你的船?那么刚才弹琴的……对了,那中原……”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觉得两根细长的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不觉怔了一下,才听楚留香笑道:“你可切莫再提那个名字!刚才我失口说出,咱们这位无花大师便立刻将他那张伏羲九霄环佩琴抛入水中,说是染上了杀气,再也弹不出空灵之音了。你若再说一遍,我看他非要跳下湖去洗耳朵才肯罢休!”
花满楼已听出船舱中还有一人,并没来得及询问,已得到了楚留香的回答,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花满楼,打扰大师清兴,还请勿怪。”
一个清澈温雅的嗓音立刻宣了一声佛号,道:“花公子也莫要听楚兄一面之辞,贫僧不过在此闲游自娱,何谈打扰?公子仗义救人,正合我佛慈悲之心,贫僧也是无比敬服的。至于那位……先生,已由楚兄送上岸去了,想必无碍,公子不要担心。”
花满楼听这无花和尚的声音十分年轻,言语又谦和有礼,便报之以一个微笑。楚留香却似怕人把他忘了似的,抢上来笑道:“你竟还是不愿说那个名字。像你这么清高的人,若不做和尚,只怕在尘世里一天也活不下去!也难怪以你这样的武功才情,少林天湖大师选拔下一任掌门弟子时,竟选了个什么也及不上你的无相。”
无花淡淡笑道:“无相师兄为人宽仁敦厚,本就比我更适合掌门之位。”
楚留香也拊掌大笑道:“你口中这样说,恐怕心里正大松了一口气!真要让你当了少林掌门,碰上些‘那位先生’之类的人物,你还不撒腿就跑,给人家看少林寺掌门的屁股么!”
无花也不生气,仍是淡淡道:“阿弥陀佛!楚兄一味逞口舌之快,也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楚留香登时呛了一下,又是顿足又是怪叫道:“我记得少林寺本是禅宗,你这和尚,怎么跟密宗学的咒人!”
花满楼听着这两个人言语来去,谁也不肯相让,但语气却多半带着玩笑之意,心中便即了然。
“想必这位无花和尚,也是楚香帅的好朋友。”
一念及此,他就又联想起陆小凤来,自知眼下也无法可想,只得咳嗽一声,岔开思路。
楚留香却马上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是不是着凉了?我陪你回客栈换了衣服再说。”
无花也笑道:“你确要好好照顾花公子,至于我们的手谈之约……”
楚留香打断他道:“你放心,下次再见你,我保证身上的衣服是干的。”
无花点头道:“但愿有缘,能请花公子一同前来相会。”
楚留香携着花满楼的手,纵身跃上湖岸,口中大笑道:“我也但愿你遇上个能将你杀得片甲不留的对手!”
花满楼似是已习惯了被楚留香这样带着跑来跑去,脚下像丝毫不使力般跟在他身后,过了一阵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棋?”
楚留香并不停步,只是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花满楼的目光像初升的太阳般,带着明亮的温暖。然后他轻声道:“因为我想不出你不会的样子。”
◇ ◆ ◇
花满楼手上包扎好的伤口,在和疯狂的一点红夺剑时又被深深地划开了。楚留香一边叹气,一边帮他重新收拾,同时转头看了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
花满楼像是察觉了他这个动作,立刻道:“香帅若有要事,还请自便。”
楚留香包好了绷带,却不放开那只手,笑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再和我走一趟?”
花满楼一怔,随口道:“我为什么要去?”
楚留香习惯地摸着鼻子,有点闷闷地道:“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又发现你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花满楼一时没想出如何回答,已被他又拽出门去。
楚留香和花满楼来到快意堂门口时,大门还是紧闭的。
快意堂是家赌场。赌场只有晚上才做生意。
但是楚留香拉着一个出来泼脏水的伙计低声嘀咕了两句,那伙计就慌张地上下打量他两眼,飞快地跑进门内。
不一会儿工夫,朱砂门的掌门弟子、快意堂的幕后东家冷秋魂就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翡翠色的袍子,随便袖着手,脸色似乎比前一晚更苍白、更冷酷。
一看到他,楚留香就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举手道:“怎么,冷兄贵人事忙,莫非已经把小弟忘了?”
花满楼早听到楚留香对那伙计嘀咕的是“我是冷公子的拜把子兄弟,有要事找他”,听他还装得似模似样地寒暄,几乎要喷笑出来。
然而那冷公子却当真人冷话冷,只淡淡道:“恕我眼拙,记不得曾在哪里见过阁下。”
这次花满楼又听到楚留香煞有介事地低声道:“在下就是张啸林。”
花满楼这才意识到,楚留香初见自己的时候,应该是易过容的,而现在不知为何,又以本来面目出现了。所以这见过“张啸林”样貌的冷公子,才会认不出楚留香。
“原来做一个瞎子,有些时候反而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楚些。”
花满楼欣然地这样想。楚留香初见自己的时候虽然用的是假名,但却一直都是楚留香,不管他换多少张脸,对自己来说,他也只是楚留香。
这么一分神,花满楼就错过了楚留香之后和冷秋魂的几句对话。楚留香突然跑回来,一把拉起他的手道:“城南迎宾楼!但愿我这次到得不会太晚。”
花满楼已懒得再问,便跟着楚留香一起到了城南那家名叫“迎宾楼”的客栈。一进大门,楚留香就急急地找人打听起“海南剑派天鹰子”来。
“海南剑派?”花满楼忍不住奇道,“这门派若当真在海南,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到山东?”
楚留香抓着他的手向院内飞奔,一边匆匆道:“待找到他时,你这问题自然会有答案。我只怕赶不及……”
这句话没有说完,再也没有说下去。
察觉到楚留香不但顿住语声,也停下了脚步的花满楼,刚想开口询问,已嗅到一股刺鼻的气息。
血腥气。
楚留香连夜不睡,来往奔波,终于找到的这个人,就静静地坐在两人面前的屋里,胸前却有一个洞,兀自向外渗着鲜血。
楚留香走过去,在屋里转了一圈,喃喃道:“一剑穿心,好快的手法!”
花满楼惊讶地吸了一口冷气,道:“一剑穿心!这……这人已死了?”
楚留香点头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花满楼想了想,又道:“他就是你要找的天鹰子?”
楚留香道:“海南剑派是道门,此人正作道装打扮,据冷秋魂说,他们刚刚会过面,应该不会错。”
花满楼道:“那么,是谁杀了他?”
楚留香沉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一定是个高手,是以一剑刺出,人已气绝,但身体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未动。”
花满楼道:“这样的高手多不多?”
楚留香摇头道:“不多,简直可以说太少了。”
花满楼道:“你能猜到是谁么?”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很遗憾,我不能。”仿佛要解释给花满楼听似的,他很快地继续道,“如果你的意思是,江湖中可以使出这一剑的人,我大概能说出七八个。但是我敢肯定,这七八个人都不是凶手,因为凶手另有其人,我还曾经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