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宸眯起眼,像只不满意的大型犬类。
他把脑袋凑近了些,沉着嗓音:“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南宸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伸出手指勾了勾:“药。”
杜温书道:“你把眼睛闭上。”
南宸定定地看着他眼也不眨,里边充满了无声的嘲讽。
杜温书不得不再次软了软语气:“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小书生身上莫名有种让他喜欢的气息,也许是野兽直觉,让南宸认为,小书生可以相信。
但他并没有马上乖乖闭上眼,而是用他那锋锐的眼刀定定打量了一番杜温书,直到杜温书不自然地把眼神移开,才闭上眼。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两人对视,先移开目光的一方等于服输。
杜温书莫名地感觉一阵不快,但南宸总算闭上了眼。
他迅速把手指咬破,把囊中私藏的糖丸拿出,殷红的血珠抹在小小的糖丸上,像是颗迷你的冰糖葫芦。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它,把它送进了南辰的嘴里。
南宸闭着眼,感觉到对方的指尖触碰到唇,下意识张开嘴,一颗味道古怪的小东西便滚了进来。他闭上嘴,把糖丸舔了舔,感觉到一股腥味…咬碎了,却又是甜的。
糖丸下肚,他睁开眼,蹙着眉头感受了一下嘴里的甜腥味:“怎么这么难吃。”
杜温书见他乖乖吃了,松了口气:“毕竟是药。”
…毕竟是血…加糖丸,这种奇葩组合当年南宸也搞过,只不过他是半罐蜜糖加苦药。
总之,都一样难吃。
以牙还牙的感觉意外的不错。
☆、106
南宸吃了“解药”后,拉着杜温书,双双跳入湖中。只见湖面腾起一串不大的水花,很快便又趋于平静,在深山老林中,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过。
原本杜温书的水性算是不错的了,可南宸水性显然更胜,在湖底几乎是带着杜温书在往下游,可见其强悍。
抵抗着水的压力,竟然还能负重一个成年男子。
杜温书被他带着不怎么耗力气,便左右顾盼,寻找可疑之处。
待二人下了约三尺多的深度时,杜温书隐约看见一个洞口,他拉了拉正在卖力的南宸,示意他朝洞口游去。
二人像连体婴一样拉着手,游进了洞内。
此洞高约一尺,宽却只有半尺,堪堪够一人通行。
南宸和杜温书一前一后,进入洞穴的一瞬,杜温书便能肯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因为这洞中仿佛另一处天地,干燥温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把湖水隔绝在洞口之外,十分神奇。
与杜家村湖底存放尸丹的神秘洞穴如出一辙。
这洞穴一路向下,不知要通向何处,杜温书知南宸不放心自己,主动提出在前带路。南宸也毫无异议。
越往深处走,越是干燥闷热,走了不知久,也没见到有人的踪迹,连杜温书都开始暗想,这一路往下,莫非是要通向地府?
南宸比他急性子,压低了声音凑到书生耳边道:“还要走多久?!”
杜温书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他摇头时,安静的洞穴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掉在地上。
南宸瞬间绷紧了身体。
杜温书亦是如此,他愣了会神,指尖有些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入手之处有些不平整,还有黏腻的感觉…下巴亦是有东西如同泥巴一样粘稠却又不成形地往下掉。
“啪”!
又一声小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南宸在身后低声而紧张道:“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杜温书摸了摸脸,还好此地黑暗,否则南宸应该发现端倪了。
“我锦囊破了个洞,应该是药丸掉出来了,不碍事,走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心中却也不安起来——此处越走越是炎热,二人的衣襟皆是汗水,而他脸上的易容亦是怕热的。眼下,竟是热得一点点融化了。
摸了摸脸颊,入手处一片粘稠。
他正出神地思考着自己易容失效的事,浑然不觉前面出现火光,还是南宸一把将他拉住,才没让他一股脑地走过去。
“发什么呆!”
南宸低声训了他一句。
杜温书这才回过了神,看向前方火光处。
只见这狭小的隧道尽头,有一口滚烫、深红的熔浆,像一座湖泊般。
熔浆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边立着一口青铜大鼎,贴满了黄色的符纸。此刻大约有七八人,皆穿红衣,围着这口大鼎,口中念念有词。
还有三个中等大小,约能容纳五人的帐篷,安置在熔浆周围。
“竟然才这么点人么…”杜温书轻声道。
南宸嗯了一声,握着枪柄,蓄势待发。
杜温书继续道:“这个隧道狭小,只要走出去,对方一定会发现我们,你先别……”
只听得一声要震碎山河般的战吼,一杆银枪舞过凌厉的轨迹,遥遥指向那群红衣教徒。
“红衣教的妖人!在此鬼鬼祟祟作甚?!”
杜温书:“先…别……冲动……”
他真是烦死这个野蛮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绞尽奶汁在码字
☆、107
昏暗的湖泊下藏着一片洞天,猩红的岩浆翻滚,不断地传出咕嘟声,炙热的洞穴内令人不住汗如雨下。
可岩浆中心的小小平台上,红衣教徒们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青铜鼎,仿佛眼睛也不舍得眨多一下。就连南宸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也没能惊动他们分毫,
他们依然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大鼎。
气氛有些尴尬,南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敌人。
他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把手中的枪握的更紧,既然他们不理会自己,他决定先自己四下查看一番。
他回头对杜温书道:“你帮我看着这群妖人,有什么异动就叫我,我去帐篷里看看……嗯?你怎么捂着脸?受伤了?”
杜温书随口就编:“嗯…牙疼。没事,你去吧。”
南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红衣教必须优先处理,他暗暗把杜温书的不对劲记着了,却不出声询问,而是点点头向那些帐篷走去。
杜温书看着他掀开一个帐篷走进去,暗暗松了口气——他脸上的易容几乎都化了,虽然这里昏暗,但他仍不敢把真容露出。
南宸那家伙,眼神肯定尖着呢。
就在他认真思考接下来要怎么把自己的脸糊弄过去时,红衣教的其中一个帐篷内传来了几声低低的有气无力的呜声。
像幽魂一样。
此处本就诡异,那几个红衣教徒亦是古怪,从他们二人进入此地开始,那些教徒竟然一动也不动过,对他们二人视若无睹。
他皱眉,谨慎地走到南宸刚刚进入的帐篷前。
几乎是他正欲掀开帐帘,开口叫南宸的一瞬,南宸心有灵犀般掀开帐帘,低声询问他:“听见了吗?”
杜温书反应不及,没把自己的脸遮好,手也还放在帐帘上,二人几乎来了个脸贴脸。
杜温书:“……”
南宸亦是猝不及防,毕竟他一掀帐帘就和人脸对脸,微微惊了一惊。
待他看清眼前这人时,神色更复杂。
“……是你……我早该猜到是你。”
眼前少年依然是唇红齿白,由于长期易容,真容鲜少被阳光晒过,变得更白皙莹润,眼神依旧是清冷无情,漆黑不见底。
南宸咬咬牙,几乎忘了他们身在何处,手指抓着他得肩膀不自觉地一点点用力,一字一句道:“李、思、安!你竟然又来戏弄我?!”
想起一路上这人伪装成书生,腼腆害羞,又软弱无能的模样,再想想他这样一个本领高强,性格清冷的人,故意伪装,除了有意欺骗,还能有什么?
可笑,他早觉得书生可疑,却一次一次下意识地放过了他!
他都不知道李思安原来这么会演!
“好玩吗?嗯?一次次欺骗我,很好玩罢?”
李思安的肩膀被他的蛮力抓得生疼,几乎疼得麻木,却依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的确是对南宸有愧的。
眼看南宸情绪越来越失控,他微微叹了口气,双臂张开将眼前这个大只的野蛮人轻轻抱住。
南宸愤怒的火焰一下就蔫了,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个拥抱里深藏的安抚意味,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紧握李思安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他低下头,看到李思安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愣了半晌,才想起用手圈住对方。
“你要知道,当年…你们围剿恶人谷,归根究底,我们不过是自保。”李思安感觉到南宸平静下来,才慢慢开口。
他不提还好,说到那次围剿恶人谷,南宸想起了牺牲的弟兄们,心底又是一沉。
李思安抬头,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错的是你们。”
南宸放开他,眉头皱成一团,语气不善:“你欺骗我,还有这么多理由?!”
李思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不远处的红衣教徒们。
虽然他们总是一动不动,可在这种地方吵起来似乎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