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热闹劲儿和平日里许柳诗引起的不太一样,隐隐地透出了看客们一种新鲜的兴奋感,这才勾起了章钧冉的一点儿好奇。
但他也只是勒了缰绳,坐在马背上,往舞台上看了两眼。
见台上的舞已经到了尾声,舞女收势向台下行礼,章钧冉便打算打马走了。
台下的人群却起了一阵哄,章钧冉再看时,原来是一个富人模样的男子,跳上了舞台,伸手便去抬舞女的下巴。
舞女闪躲了一下,拂袖便要下台,却被那个富人男子踩住了裙带。
舞女使劲想把裙带抽回来,裙带的一端却在男子脚下纹丝不动,舞女的脸上已经起了羞恼的红晕。
她的目光转向台下,流露出求助的意味。
看客们却只顾着笑闹,仿佛这正是极好的余兴,没有人为她出言阻拦,更别说挺身而出。
台上的富人男子用脚尖踢起裙带,攥在了手里,就开始扯动。
笑得放肆而淫邪。
眼看着裙带就要被从身上扯掉了,章钧冉终于忍不住从马背上跃起,足尖在人群中的看客头顶上借了一下力,枪如奔雷,势如闪电,一个“突”将富人男子击倒在台上。
“松手。”章钧冉沉声道。
男子见章钧冉一身军旅装束,颇觉倒霉,只得松开舞女的裙带。
章钧冉放他起身,又道:“滚。”
男子于是悻悻地下台钻进了仍在起哄的人群里。
得救的舞女盈盈下拜,柔声向章钧冉道:“小女子单雪雪,多谢军爷援手之恩。”
章钧冉朗声道:“在洛阳撒野,是不把天策府放在眼里吗?章某倒要领教领教。”说着目光凌厉地扫了一圈台下,便有好事之徒大声喊道“军爷威武!”看客中便有几个人紧跟着也喊了几声。
章钧冉对舞女道了一声“保重”,便纵身越过人群回到马背上,径自打马走了。
一个时辰后。
章钧冉一个“御奔突”在洛阳城门外如风掠过,将巍峨的塔楼甩在马后。
塔楼下,有两名年轻的江湖子弟方入城中。
桃花枝下桃花眼,长歌弟子惊起回首,怔怔地望向城门。
“伊季?你怎么了?”
竹伊季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七秀弟子。
飞快地答道:“没事。”
夭海煦皱起了眉。
竹伊季低头躲开对方审视而怀疑的目光,低落地道:“我好像看到了章大哥……”
“或许只是错觉。”夭海煦道。
虽然并非全无可能,但谁又能保证不是错觉。
街头的舞台上,商女正婉转地唱着什么,歌声随风飘来,如梦似幻,伤情莫名。
“时间过得好快。”
黄子或喃喃地道。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直至终末。
终末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再遥远也不可避免。
几百、几千年之后,又有谁会记得谁的存在。
不记得或许才是一种幸福。
记得而又无法触及,才是不幸吧。
所以为什么要青史留名呢?
后人又能得到几分真相呢?
何其贪婪,而又无谓。
有些终末却又猝不及防。
人世无常而又脆弱。
不堪一击。
死亡既容易又艰难。
既复杂又简单。
对个体来说,那便是终末了。
活着都难免虚无,又何论身后。
黄子翾从又一场噩梦中醒来。
不断重复着从噩梦中醒来。
仿佛没有终结。
死去的人已经抵达了终末。
而活着的人,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尽是哀伤、恐惧与绝望。
黄子或又来找过他几次。
用黄子或自己的话来说,是来看过他几次。
但每次他一来,黄子翾就会做噩梦。
虽然他不来的时候,黄子翾也不是就不做噩梦了。
所以或许怪不得黄子或吧。
黄子或实在也没有什么恶意。
黄子翾明白的。
然而明白又怎样。
什么也改变不了。
一切都无法改变。
那早已成为事实的终末。
黄子或每次去万花,谷悦谣的心情就会明显变差。
除了与黄子或,他与旁人原本就不多话。
那种时候就会越发失语。
但那是黄子或不会看到的一面。
黄子或会看到的只有谷悦谣永远若无其事的笑容。
若无其事。
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时机的,成熟的时机。
但那个成熟的时机到底在什么时候,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时机仿佛永远也不成熟,不会成熟。
这是个问题。
纯阳宫,三清殿。
入了纯阳山门之后的第一重大殿。
一个身穿长歌门派弟子服的年轻男子,和一个身穿七秀门派弟子服、脸上还戴着纱巾的年轻男子,二人结伴而来。
殿内的尊神塑像前,有一个女子正在跪拜。
夭海煦站在殿外向内看去。
女子参拜完毕,站起转身,娉婷向殿外走来,就那样和夭海煦打了一个照面。
女子甜甜一笑,微微欠身点了点头。
夭海煦眼中一张清纯可爱的圆脸,从下往上瞧人的眼神,灵动乖巧,让夭海煦想起白兔这种无害而又惹人喜爱的小动物。
夭海煦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像被什么重重地击中了。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夭海煦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单雪雪。
她说她叫单雪雪。
夭海煦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女子。
就像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现在被唤醒了,却不是消散,而是变成了现实。
活生生近在眼前的梦。
如此甜美,比梦更甜美的现实。
“单姑娘,你也是来纯阳游玩吗?”
单雪雪点点头。
这时,竹伊季也问道:“你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吗?”
单雪雪道:“嗯,雪雪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从洛阳来,居无定所,暂时和洛阳的许柳诗姐姐一起,为大家表演歌舞,许姐姐唱歌可好听了,雪雪不会唱歌,但是雪雪会跳舞,你们有机会的话,欢迎来洛阳看我们表演呀。”
单雪雪笑着眨了两下眼睛。
夭海煦忙道:“一定去!”
竹伊季看了看夭海煦,向单雪雪道:“单姑娘,相请不如偶遇,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们同游?我们两个,也是第一次来纯阳宫。”
单雪雪甜声道:“好。”
夭海煦不禁又道:“你的声音这么好听,要是唱歌的话,一定也是很好听的。”
单雪雪掩嘴道:“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说起跳舞倒还罢了,要说唱歌,雪雪可不敢和许姐姐比。”
说罢,歪头看着夭海煦,一派天真模样,好奇道:“公子,你的脸怎么了?”
“脸?啊——”
夭海煦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戴着面纱,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
却听竹伊季道:“纯阳之地清净少人,把面纱摘下吧,海煦。”
夭海煦便抬手去摘面纱,听竹伊季又向单雪雪道:“单姑娘,他啊,欠了很多姑娘的情债,那些姑娘们都为了他茶饭不思的,他怕被她们追着讨债,所以只好把脸遮起来才敢出门了。”
“伊季!”夭海煦埋怨地喊了一声,却顾不及气恼,只急着向单雪雪解释,“单姑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在下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并无什么情债。”
单雪雪听了竹伊季的话原本睁圆了眼睛,露出惊讶之色,这时看向摘下了面纱的夭海煦,眼睛越发亮了起来,无邪地笑道:“原来公子生得这般好看,也难怪会让许多姑娘们茶饭不思了。”
夭海煦急道:“单姑娘,你这是谬赞了,绝无此事。”
竹伊季在一旁偷笑直乐,一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一时却又想起了章钧冉,笑容便不知不觉地暗了下去。
华山纯阳宫,建于华山南峰,举目所见,自然处处是山。
依山造殿,紫气东来。
三清殿内的壁上,还留有竹伊季师祖李白拜山时的题诗,曰:“我君六叶继圣,熙乎玄风;三清垂拱,穆然紫极。”
竹伊季入殿找到题诗所在,恭谨细瞻,感佩至极。
又向夭海煦和单雪雪叹述了一番,想着日后回到长歌,当向掌门师父与师祖论起。
三清殿后的石阶又高又长,三人拾级而上。
长歌门没有这样的石阶,七秀坊也没有。
不过七秀坊的忆盈楼,倘若不用轻功的话,原本是要从楼边倾斜狭窄的通道上去的,后来有一年“菡秀”苏雨鸾派工匠在楼边安装了两架由万花谷工圣僧一行亲手定制的升降机关,机关设计成上部如彩灯、底盘似莲花的式样,颜色是七秀坊惯用的粉红,方便之极,那通道只怕是再也没有人走了吧。
夭海煦想起这一出,边走边说与单雪雪听,引得单雪雪一阵惊叹,夭海煦便道:“等你以后去秀坊,我带你去看。”
单雪雪点头应和,肤若凝脂,巧笑倩兮。
夭海煦很想看看单雪雪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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