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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滚滚红尘 (Kuencar)


  一九四九年冬天白云洞的那场大火至今都让很多老重庆人记忆犹新。它的来处不用我赘述,从霍秀秀和解雨臣那里,很幸运的,我听见了来自他们的第一手资料。有很多时候,再多的文件记录可能都没有当事人的陈述来得更有价值,这不仅仅是因为真实性,更因为他们在事件里的位置是所有的后来人都无法取代的。站在痛苦之外劝解痛苦的人,总归比他们自己劝解自己要简单得多,更何况,还有很多人连站在痛苦之外理解痛苦都做不到。
  解雨臣的计划,最初参与进来的只有他们那个牢房里的狱友们,等到有人回应以后,越狱的事情开始渐渐地在牢房内扩散开来。为了准备越狱,他们尽可能地搜集各种金属物件,埋在铺位底下或者藏在什么地方。
  他们最要紧的其实还是联络的事情。当时有不少地下党的成员扮成勤务兵混杂进来,白云洞的构造比较奇特,当地人把它称作“活棺材”,进得去出不来。混进去的地下党成员很早就想施救了,但始终苦于找不到牢房的具体所在地,哪里是审讯室,哪里是办公室,哪里关着犯人,他们起先不能确认,直到解雨臣用了那个方法以后,这些人才逐步确认了关押犯人的牢房位置,等到夏天的时候,他们已经能绘制出完整的白云洞地图了。
  外部的力量是这样,在监狱内部,这些犯人们开始逐步发动看守人员,劝说或者鼓励。解雨臣说,当时那些看守们也知道解放军快打到重庆了,他们心里很紧张,平日里原本没什么话好讲,那会儿却主动聊起天来了。
  这就是机会。最先抓住这个机会的是女牢房的犯人们。
  霍秀秀对我说,她当时也很惊讶,男同志们的嘴皮都要磨破了,都没动员成功,反倒是她们女同志,讲了几天事成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明白过来,也许是那些人面对她们的时候无意中放松了警惕性所致,女性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解雨臣对此看法不太一样,他说,他以前给自己的孩子讲打仗的故事,每每用到很多军事术语,或者讲打法或者地形;但他老婆来讲,很多时候会讲自身的体会或者感受,看见的什么东西。最后的结果是,孩子更喜欢霍秀秀的故事,哪怕他们形容的其实是同一场战争。
  “女人的感性思考能力,是我们这些男人比不了的,特别是在表达这件事上,她们往往能更加动人一些。不过,我觉得吴邪这种男人是个例外,你也许听说过这号人物……他这种人的大脑,既能像男人一样思考,又能像女人一样思考,感性意识和理性意识同时存在,这种人并不多见,我再给你举个真实的例子吧,我当初把捆好了蜡烛头的线往高窗外抛的时候,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我们那时候很长时间水米未进,胳臂手都没有力气。试了几次以后我嫌烦了,就放下来去想别的办法,剩下吴邪,一个人掂着绳子继续往上抛。等第二天我醒来,发现他已经把绳子抛出去了,难以想象,他一整夜都在做同一个动作,以致于第二天胳臂肿得都抬不起来。他以前在北大念过书,人长得很和气,会写诗,听说思想工作也做得很好……嘿嘿,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那种很书生意气、很浪漫主义的人,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坚定的决心……他不是我能成为的那种人。”
  “不是?”
  “那当然。他日子再苦自己都能活得像个人,只要没打死第二天又能跟你骂娘了,换我就不行,我年轻的时候心思重得不得了,近几年才渐渐看开了。”他笑了笑。
  “那……”我踌躇了很久,才向他抛出这个问题:“您听说过张起灵吗?”
  “当然了,”解雨臣点了点头,“他抗战时就很有名了,名气很大,我在白云洞看见他的开始还觉得很惊讶,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那种地方,后来我才听吴邪说他是被盯上了故意调到那里察看的。”
  “嗯……他和吴邪的话……”
  “哦?你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吗?你查得挺快的。”解雨臣猜到我要说什么,“别往外讲太多——吴邪在这些事上吃过不少苦头,我们开始顾虑的也是这些,看在你是王盟儿子的份上没忍心拒绝你,换了别人早赶走了。”
  “我不会说的,”我保证道,“我只是想知道您对张起灵怎么看,以及他那时候又做了些什么。”
  “张起灵是个厉害角色,非常厉害,本人对自己信奉的理念很……我找不到形容词,不过我可以给你举个例,民国的时候有个非常优秀的历史学家,他不太会站在国民党的立场上看问题,但是本人却很支持他们的理念,张起灵的情况跟他有点类似,这可能多少与他黄埔的出身有关系。总而言之,他对自己信奉的东西很忠诚,也没有被我们策反,尽管如此,他还是帮助了我们。我有很长时间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最后我觉得可能是我自己想得太复杂了,他是个好人,拥有朴素的道德观,而且也有机会帮助我们,就是这样。”
  讲到这里,解雨臣对我狡黠一笑:“其实,他帮助我们就是帮助吴邪了。”
  能获得张起灵的帮助,这在刚开始是监狱里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
  自从策反看守成功以后,监狱内的人终于跟外界架起了沟通的桥梁;八月中旬,白云洞的狱医也被说动了,携带了一份监狱的名单出去,准备交给香港《大公报》的记者,然而这份名单不久便被截获,这条路也就断了。
  军统方面秘密策划的白云洞屠杀时间原本在当年十一月,而实际上日子被提早了两个月,从九月二十八日起,不断有人被枪毙;解雨臣和吴邪等人的国庆节仍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十月二日的深夜,解雨臣他们的牢房门口来了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彼时吴邪正坐在牢房最靠近门的地方,忽而看见那军人,对方也在瞧他,陌生的脸孔上长着一对他熟悉的黑眼睛。
  吴邪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这是谁了。
  17
  吴邪已经有半年多没再见过他了,准确来说是没再面对面地见过,他偶尔也能瞧见张起灵在别人的带领下穿过庭院,时常从狱友那里了解到这个人的情况,在哪个机关工作,参加了什么活动。等等。这些消息让他感觉到这个人还是活着的,同时也叫他倍感压力:张起灵的一切都在被人看着。
  他不是没寄希望过,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饶是张起灵想来也来不了。
  他想不到张起灵会扮成副官的模样到这里来,朝栅栏外愣了良久,迟疑地掉过头去看狱友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反应过大。
  来的不光是张起灵,还有另一个看守。解雨臣和解子扬都没有理外边的情景,照旧待在自己的地方,相较之下,他自己的反应未免过激了。
  念头一动,他赶紧装作害怕的样子吞了吞口水:“你们要干什么?”
  九月底刚枪毙过人,会害怕也在正常反应之内。
  张起灵压低声音,偏头朝右边那人道:“就是他。”
  那人点点头,又补了一句问:“陈长官要提的人真的是他吗?”
  “是的,我要带他去复命。”他接道。
  吴邪闭紧嘴。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被对方从牢里拖拽出去。他全身都是伤,手指断处只做过简单的处理,几个月来总是断断续续地隐痛,四肢也是浮肿的。他睡在上铺,每次都只能用手腕勾着爬上去。甫抓住他的手臂,张起灵就感觉吴邪的身体在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个干净。他站在原地踯躅了一阵,单手一伸把吴邪抗在肩膀上。
  这一把恰好使他的肩头顶到了吴邪的肋部,吴邪浑身一颤,“啊”地哀叫出声,几乎疼晕过去。
  “他前两天被打断了肋骨,刚接好不久,你他妈倒是轻一点啊。”解雨臣靠在墙角,抬起眼皮看他。
  戏要做足。
  张起灵冷冷地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吴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拖到门口的,他只顾阖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躯都从石子上擦过,然后身下一空被丢在车后座上。
  他的身体原本就经不起任何的大动作,这一摔之下痛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两眼瞪得老大。
  张起灵无言地看了看他,大半个身子探进车后座,替他把挂在车座下的腿放好,又将他的身子摆正。他的手掠过吴邪的耳畔时,吴邪听见他低声道:
  “对不起。”
  吴邪虚弱地眨眨眼睛,眼看着对方缓慢地抬起身,退出去,关门,再坐到驾驶室的座位上发动汽车。车子在带雨的傍晚里开动,不知要载他去哪里。
  车内的二人一时无言。
  “……为什么要道歉?”良久,吴邪看着车顶发问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吴邪抽空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眉目都被帽檐挡实了,半点也看不到。
  他只好自顾自地讲话:“我真是不该问你,你……到现在还是这样。”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同志,我断了一根食指,一根食指换一句话,这都不行吗?”
  他听见张起灵抽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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