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果不其然,快到正午之时,解忧的车马出现在了赤谷城外。
一路风平浪静,当赤谷城的轮廓映入眼底,反倒是让人觉得可以松懈一些了。正如在大汉长安,不会有谁敢闹事,自然在乌孙赤谷城,也不该有人闹事。
马车之中,冯嫽眉心紧锁,当莫烆告知她新任昆弥是翁归靡后,她担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嫽,你在想什么?”
解忧抚了抚冯嫽紧皱的眉心,莞尔问道。
冯嫽摇头轻笑,“解忧,你可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西域婚嫁习俗?”
解忧想了想,知道冯嫽想说的是哪个习俗,她握住了冯嫽冰凉的手,笑道:“知道,但是我并不担心。”
“为何?”
“因为今日进赤谷城的,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刘解忧。”解忧靠在了冯嫽肩头,“北境那边还有许多需要救助的百姓,我若请旨救民,翁归靡新君即位,应当不会违背民意强留我在赤谷城中,做这种有损君德的蠢事。”
冯嫽仔细想了想,觉得解忧说的有理,只轻轻地一叹,紧了紧握住解忧纤指的手劲,“希望这七年来我们艰难走出的这条路是条生路。”
第九章.卿殒
“启禀将军,赤谷城前林似有埋伏!”走在最前面的乌孙小兵突然勒马回头,对着莫烆道。
“这些人都不要命了么?竟敢在昆弥眼皮底下犯事!”说着,莫烆匆匆扫了一眼解忧与冯嫽所在的马车,勒马喝道,“随老子冲进林去,把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全部砍了!”
“诺!”
马蹄声有异,让马车中的冯嫽惊忙掀开了车帘,看着莫烆挥刀带着乌孙小兵朝着前林杀去,心,莫名地惊然一跳,她下意识地拔出了匕首,紧紧攒在掌心,“解忧,今日这赤谷城并不好进,你我要小心行事。”
解忧重重点头,也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来到冯嫽身边,“嫽,一会儿你瞧左边,我瞧右边。”
“好!”
两人背心相贴,冯嫽又道,“若是埋伏,怎会那么容易被发觉,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解忧仔细想了想,“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驾!”
忽觉马车一阵颠簸,若不是两人背心紧贴,只怕要被甩出马车去。
冯嫽惊眸瞪向赶车的车夫,用乌孙话问道,“你是什么人?”
“驾!”
车夫当做没有听见冯嫽的声音,反倒是将缰绳一扯,将马车朝着赤谷城左侧的一个小山谷驰去。
“停车!”冯嫽伸手去挽缰绳,另一只手已将匕首顶在了车夫颈上,“停车!否则我杀了你!”
“驾!”
毫无疑问,这车夫定是左夫人早就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死士,七年的等待,就为了今日这一击,又怎会惧怕冯嫽手中的匕首?
车夫轻而易举地格开了冯嫽,兀自疯狂地往山谷中赶车。
“解忧!”冯嫽连忙护着解忧退回了车厢,匆匆扫了一眼车厢,急声道,“我们必须跳车,从这里——”说着,冯嫽指了一下车窗,将匕首收在了脚侧,“你退后一些!”说完,冯嫽便猛地撞向了车窗。
木棂只是震了震,根本没有破开的意思。
“嫽……”解忧心疼地扶起了冯嫽,马车之上甚是颠簸,站起来都尤为艰难,这一撞若是平日,还能有些作用,可在马车上,从站起来的那一刻,力道便缓了七分,“我们一起来撞!”
冯嫽思忖此法或许可行,当下点头,“要小心!你先把匕首收好!”
“嗯!”
“我数一二三,到三,我们一起撞过去。”
“嗯!”
“一!二!三!”
“砰!”
车窗响起一声巨响,隐约可听见些许木楞碎裂的声音,解忧惊喜呼道:“嫽,我们再来!”
“嗯!”
“一!二!三!”
“砰!”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车窗终究被撞开了一个豁口,这一次,冯嫽没有再数数,只是往后倒退了一步,冲向车窗的瞬间将解忧搂入怀中,借着惯性带着解忧撞破车窗,跌下了马车,在草地上接连滚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
“咳咳……”冯嫽的双臂被草丛下的石子划出好几个口子,她倒吸了一口气,忍痛挣扎站起,努力辨认这里在赤谷城什么方位。
解忧看见了冯嫽双臂上的伤口,心疼无比,她上下检视着冯嫽身上的其他伤口,“嫽,忍忍,我带你走。”
冯嫽摇头轻笑,握住了解忧的手,“我能忍着,别担心,”说着,她看见了赤谷城的轮廓,暗暗庆幸并没有被那个车夫带入山谷太深,“这里危险,我们快些离开这儿!”
“嗯!”
“咻!”
冷箭来袭,忽地射入了冯嫽的腿弯,她只觉得伤处一阵剧痛升起,忍不住跪倒在地。
“嫽!”
“解忧,你快跑!快跑啊!”
冯嫽慌忙松开了解忧的手,嘶声道,“别管我,你快跑!”
“不!不!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跟你在一起!”解忧泪目摇头,紧紧抱住了冯嫽,用身子将冯嫽紧紧护住。
“走啊!”冯嫽猛地一推解忧,解忧坐倒在地的瞬间,又一支冷箭袭来,不偏不倚地射入了冯嫽的肩头。
冯嫽发出一声闷哼,鲜血汩汩涌出,斑斑刺心,“解忧……走……走啊……”
“嫽……”解忧再次扑到了冯嫽身上,凄声道,“我们说好的,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独活?”
藏匿在暗处的杀手似是在找机会射杀冯嫽,当解忧将冯嫽挡在身后,冷箭反倒是突地静了下来。
“踏踏!踏踏!踏踏!”
身后突然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解忧仓皇地回过头去,当看清楚带兵奔来的是翁归靡后,她知道,冯嫽有一线生机了,“嫽,撑着,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竟敢埋伏刺杀孤的右夫人,来人,搜寻山谷,一个不留!”翁归靡愤怒地下令,说罢,示意左右乌孙小兵将解忧与冯嫽给围了起来。
翁归靡跳下马来,看见解忧哭得通红的双眸,心头微痛,对着解忧伸出手去,“别怕,有孤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解忧并没有去牵他的手,只是紧紧环住了冯嫽,“求昆弥救救嫽,救救嫽!”
翁归靡的手僵在原处,他侧脸冷冷看着解忧怀中的冯嫽,“既然夫人开了口,孤怎会不救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完的。
冯嫽觉察到了翁归靡话中的敌意,她颤然紧紧抓住解忧的手,“我不会死……别怕……我怎么都不能死……”双眸死死盯着翁归靡,她说的这些话,完全是为了说给翁归靡听。
翁归靡缩回了手来,冷冷走到冯嫽身边,突然扯开了解忧,弯腰将冯嫽抱了起来。
“昆弥……”
“我不会伤她,只是抱她上马,带她回赤谷城治伤……”
翁归靡冰凉地交待了一句,手指却用力捏在冯嫽身上,只恨不得马上将冯嫽给薄皮拆骨了!
冯嫽暗暗忍痛,却不服输地发出一声冷笑来,“昆弥救命……之恩……嫽……定不会……以德报怨……”
翁归靡将冯嫽的身子抱上马背的瞬间,瞪了冯嫽一眼,“孤,是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的。”
“意思……还有……后招?”冯嫽心头一凉,伏在马背上,悄然勾紧了缰绳,这一刻,她心里清楚,所谓伏击,其实对象根本就不是解忧,而是她冯嫽。
“你觉得呢?冯娘子?”翁归靡低声问了一句,即便是知道冯嫽在套话,他也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句。
冯嫽暗暗咬牙,目光望向了解忧,她无助地站在乌孙人之间,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若是自己不在了,以后她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嫽……”
解忧想要走近冯嫽,却被翁归靡拦在了身后,“夫人该由孤亲自护送回赤谷城。”
“解……忧……”
冯嫽虚弱地一唤,却只能看着解忧被翁归靡给抱了起来,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翁归靡的怀抱。
“嫽!”
“放……放……开……”
解忧就那样被翁归靡抱在怀中,与翁归靡共乘一骑,冯嫽眼睁睁地看着翁归靡调转马头,几乎是胜利地笑道,“驾!孤带右夫人回城!”
“咻!”
一支冷箭突然来袭,不偏不倚,射中了冯嫽所在的马儿,那马儿惊嘶一声,突然前蹄一扬,若不是冯嫽先抓牢了缰绳,只怕此刻就要被掀下马儿来。
“嫽——!”
解忧的凄呼声尚在风中,马儿已疯狂地载着冯嫽朝着山谷深处驰去——
“解……解……”
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冯嫽匆匆回头,落入眼底的只有解忧那一双绝望的眸子,深深撩得她的心阵阵作痛。
要活着!
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
冯嫽咬牙撑住,努力让身子保持住平衡,莫要被马儿甩下马来,否则身上那两支尚未来得及取出的箭矢定会在跌落的瞬间,穿入身体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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