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尼德霍格轻笑一声，暗金色的瞳孔泛着冰冷的流光，“真可惜，当年我确实是陨落了，但现在……我又回来了。”他松开右手提着的刀闸，黑色的箱子就像毫无重力一般静静悬浮在空中，“咔哒”一声，箱盖缓缓开启，刀闸里的七宗罪有些迫不及待地发出冰冷的蜂鸣声，刀刃上泛起乌金色的流光，如同活物一般流动着，美丽得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河，却掩盖不住黑暗之下的危险的锋芒。
尼德霍格安抚地摸了摸刀刃，狰狞的“凶兽”又如温顺的猫咪一般乖乖地收回外露的獠牙，无害地呆在刀闸中。“你知道吗？”尼德霍格轻声开口，语调温柔而又平和，“其实该献祭的人并非芬里厄，而是，”他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女孩，故意拖长了语调，“你，耶梦加得。”
女孩的脸色顿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衬着她苍白的脸色，越发地令人不忍去伤害她脆弱的美丽，“不可能！！”耶梦加得出声打断了对方欲言又止的恶劣行径，声音尖锐，透着深深的绝望，就仿佛这个女孩正站在悬崖边上，只需要小小的一个力道，她就会被打落万丈深渊。“芬里厄他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明明我才是那个注定获得力量的那一方！”
“再说了，”耶梦加得突然冷冷一笑，“芬里厄他现在已经死了，而我，才是存活的那一个。”她高傲地扬起弧线优美的下巴，声音变得轻松起来，带着小女生特有的小小的骄傲。
“是吗。”尼德霍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在他身后，原本的景象如同玻璃一般偏偏碎裂，化作银白色的齑粉消失在空气中，其后呈现出来的，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画面，比起之前伤痕累累的龙类尸体，幻境后的芬里厄的状况显然要好的多，它只受了轻伤，而这些伤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大大的黄金瞳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个人，看到对面的耶梦加得后还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姐姐。”它轻声叫道。
尼德霍格扫了一眼对面呆滞的耶梦加得，伸手从一旁的刀闸中拿出一把唐刀，那是名为invidia的妒忌，雪亮的刀身泛着冰冷的银光，刀柄用白玉制成，其上雕刻着精美的流云文，刀身纤薄如纸，暗金色的线条从刀尖蜿蜒而上，刻画出一个个繁复的法阵，骤降的温度甚至形成了小片的雪花，飘落在洁白的刀身上消失无踪。
只是停顿的一个瞬间，下一秒尼德霍格就施施然地站在耶梦加得的身前，双手空无一物。耶梦加得有些怔然地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天真和些微的困惑，她缓缓地睁大眼，像是想要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影，但她只觉得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晶莹的冰霜，有些寒冷，那些微小的白霜渐渐蔓延，直至遮住了整个视野。
在弥漫着硝烟的破败站台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伫立在中央，那是一个美丽的不似真人的女孩，精致的脸上带着动人的神情。有细小的裂纹从贯穿心脏的唐刀处逐渐爬满冰雪的每一寸，就在下一个瞬间，化作雪花缓缓地飘落在地上，只留下些微的水迹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墨绿色的六棱形水晶悬浮在空中上下波动划出优美的轨迹。
妒忌有些不开心地晃了晃精美华丽的刀身，回到了刀闸之中。
尼德霍格神情冷漠地站在原地，精致的五官没有透露出丝毫的起伏，他将墨绿色的水晶握在手中。“王。”低沉冰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尼德霍格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清醒了？”
“嗯。”芬里厄低低地回应，沙哑艰涩的嗓音就像是好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一般，恢复了墨绿色的瞳孔里只余下满满的漠然，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既然醒了就赶快把这个吸收了。”尼德霍格随手一抛，墨绿色的水晶轻巧地飘浮在芬里厄的眼前，芬里厄张口吞下水晶，膜翼一震，轻松地从囚禁他的岩壁中挣脱出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尼德霍格看了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靠在一边岩石上低垂着头满身伤痕的楚子航，他蹲下身，伸出手来，勾画魔法阵的左手一顿却又接着将下一笔连上，而视线却定格在紧扣住他右手手腕的苍白满是黑色血液的手上，他缓缓勾起嘴角，语调一如往常，“师兄。”
楚子航抬起头，重新恢复墨蓝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在他眼前或许已不能称之为混血种的身影，纯血龙族的样子比起寻常人类的模样还要适合对方，往日被气质压制的容貌现在却与冰冷威严的气势相辅相成，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好，不像是夏弥的不似真人的美丽，而是独属于王者的锋锐英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为对方献出生命和所有。
“你是路明非，还是……尼德霍格？”楚子航平静地问出口，本该冰冷锋利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痛苦，身体上的疼痛却比不上翻腾不定上下浮动的心绪。
路明非笑了笑，就像是往常一般，语调轻快如同楚子航问的只是什么普通的话题一样，“我是路明非，但也是……黑龙皇尼德霍格，从一开始就是。”路明非挣脱楚子航没剩多少力气的手腕，扣住对面人的下颌，缓缓凑近，拉长语调，“怎么，师兄你……不喜欢吗？”暗金色的竖瞳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紧紧地盯着对方，幽暗虚无如同无止境的深渊。苍白修长的手轻抚着楚子航满是血污的侧脸，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漫无目的的滑动着，“我都没嫌弃师兄你，师兄你怎么可能嫌弃我呢。”
暗金色的复杂阵法开启，路明非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金红色的血液渗出，将指腹按在楚子航眉心。楚子航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眉心蔓延至全身，像是在撕扯着灵魂的疼痛感渐渐升起，但是身体却丝毫都无法动弹。
“不过不管怎么样，师兄你一会儿就会下来陪我的，要乖乖的哟，到时候再来回答我的问题吧，以，另外一个身份。”路明非俯身轻巧地在楚子航额头上落下安抚的一吻，冰凉的如同雪花飘落一般一触即离。楚子航流露出一丝惊讶，努力地想保持清醒，理智和意识却仍是被彻骨的疼痛拽着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路明非轻轻地哼着欢快的音乐，坐在从虚空中延伸出来的锁链之上，有些无聊地看着对面的芬里厄，暗金色的竖瞳在逐渐亮起的光芒中辨别不清……
第31章 第三十章：落幕
不知过了多久，楚子航只觉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倏忽褪去，就连蒙在眼帘上挥之不去的黑雾也逐渐消散，理智回拢，紧接着僵硬麻木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意外的是，原本受伤严重的地方也和疼痛一样消失不见，而三度爆血引发的后遗症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楚子航的心里一紧，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他正靠坐在一块掉落的岩石前，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已缓缓飘落地面，为本就破败的站台蒙上一层灰色的幕布，比之从前更甚的五感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混血种该有的水平。似是想到了什么，楚子航垂下眼眸看着手上锋利的指甲，确认般的触碰昭示着身份的尖耳。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混血种了，就连存留的人类的基因特征也被龙族强大的基因完全吞噬殆尽，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和过去的他所对立的种族了，纯血龙族。
楚子航有些抑制不住颤抖的指尖，锋锐的指尖掐进手心，却无法划破龙族天生卓越的防护。却连本应该自我厌恶的想法都没有，灵魂中种族传承承载着的漫长的历史，真实的近乎残酷。真是可笑！混血种将龙族视为必将斩杀的对象一代代延续，可是到头来，连坚持着的理由都是虚假的，这不过是一场当年因人性的贪婪和恐惧而衍生出的可笑闹剧罢了。在龙族眼里，如果不是当年的失败，人类连作为对手都不配。
历史上所谓的龙族带来的四次毁灭，其事实不过是龙族和神族年复一年为了存活拼杀的种族战役，而人类，不过是被不小心波及的蚂蚁罢了。就像两头庞然巨物互相征伐，又有谁会去注意是不是会踩死在战场中的小小蚂蚁呢。如果不是第四次两族交战之时，龙族发生白王叛乱，神族和部分白王叛乱中获得力量的人类联合，龙族也就不会失败，历史的真相也不会是如今这幅样子。
自己过去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理想和生命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笑，以黑暗为基建立起来的信仰也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如果不是得知了真相，他可能还在为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而竭尽全力直至死亡。
楚子航抬头看向对面无聊地坐在半空中的锁链上啃点心的了路明非，或者说是复活的龙皇尼德霍格。左边是从芬格尔那里搜刮出来堆成山的零食，而右边是整整齐齐堆叠的零食包装袋。楚子航此时的心情真是相当的复杂，又庆幸自己当年看人的眼光没错，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龙皇本人，整个龙族除了龙皇本人以外，都是相当单纯的生物，难怪当年龙皇陨落后，龙族会一下子兵败，原来智商都点在路明非一个人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