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就算了,还特么崩赵启平一脸水。
忙了一上午,赵启平穿过玻璃长廊的时候,遇见个小熟人。小不点点的,往右斜挎个水壶,往左斜挎个挎包,背上还背着一个小背包。赵启平乐:“你这一身装备,跑附院野炊来了?”
小男孩仰脸看他,脑袋上的小黄帽闪烁五个大字:象棋培训班。他一看是赵启平,咧嘴一笑:“您好。”
赵启平噗嗤一声:“你门牙呢?”
小男孩郁闷:“掉了。”
赵启平惊奇:“你说话也不漏风。”
小男孩背着一身东西也有点累,很稳重地在一边长椅上坐下,顺便拍拍:“叔叔坐。”
赵启平鬼使神差就坐下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赵启平忍不住:“你的‘哦呦’呢?”
小男孩丢给他一个“现在的大人啊”的小眼神,无奈道:“哦呦。”
赵启平似乎被这一声哦呦安慰了。
“你干嘛呢?”
小男孩晃晃手里的饭卡:“我等爸爸。”
赵启平笑:“你爸怎么总把你乱扔。”
小男孩看他一眼:“叔叔不也等人。”
赵启平一愣:“什么?”
小男孩奇怪,以为他没听清:“叔叔不也等人。”
赵启平分辩:“我没等人。我等谁?”
小男孩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值得争论,于是点点头:“哦。”
韦天舒去食堂,正好看见亮亮和赵启平坐在一起,很肃穆的态度。他觉得好玩,大声道:“亮亮,你爸又不做饭了?”
赵启平一看是韦主任,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韦天舒笑道:“一起去食堂吧。亮亮你爸上手术了,别等了。饿死了。今天据说有红烧牛肉,去晚了就被抢光了。”
亮亮跳下长椅,背着一身小包包继续跋涉。韦主任吃惊:“你爸给你装备挺齐全啊,来来来我给你拿着,嗳唷这么沉,压得不长个了。”
赵启平没了食欲,谢绝了韦主任的邀请,叹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谭宗明这几天跑了趟美国,接了个人回来。他在佘山的宅邸开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顺便带安迪认认人。这位首席财务官满脑子严谨的预算审计监察管理,社交场合中有时候像在一本正经讲冷笑话。谭宗明领着她认完了人,自己找个地方歇口气。他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往上看硕大无朋的水晶吊灯。意料之中地,美丽的女人在他身边坐下了。
可敬的谭总在情场上一直左右逢源,前段时间才踢到铁板,独自捂着受伤的心灵产生了点自我怀疑。他把目光从水晶吊灯移回旁边的女子身上——她谁来着?
不过,足够的性感,足够的成熟,足够的美丽。
大胸细腰大屁股。没有小肚子游泳圈。腿很长。谭总简单粗暴地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描她一遍,得出结论:不错。女子骄傲地挺着胸脯,雪白的前胸滑得挂不住视线,往下一出溜就到了半遮半掩的乳沟。
她似嗔似撒娇地叫他:“谭总。”
谭宗明左手捏着玻璃酒杯放在沙发上轻轻摇,右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上,极有魅力地微微歪着头笑:“嗯?”
女子温柔又势在必得。佘山的谭家宅院极尽奢华,他是这金碧辉煌的主人,他坐在荣华显贵的中央。四周貂蝉贵客衣香鬓影,全都在向他的地位和财富致敬。
这样好的女人自己送上来,以往谭宗明不会拒绝。男人,女人,凑在一起,就是顶级的暧昧。不需要语言,只要行动。也许是要一夜情,也许是要些许好处,这一切都会在不言中完成该有的默契。谭宗明不会和面前美丽的女人谈论“爱情”或者“心”这样肉麻又老土的话题。
否则,她绝对会觉得他有病。
谭宗明走神了。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又飘回水晶吊灯,他发现一个大问题:不能怪他的情话老土,他根本用不着。没人教他,他没学过。
那名女子莫名其妙跟着谭总往上看,看水晶吊灯。周围聊天的客人们忽然产生了麻雀效应,一时间寂静无声,都抬头看无辜的吊灯,然后面面相觑。女子觉得自己是收到了谭总拒绝的信号,无奈笑笑,优雅起身离去。安迪清清嗓子,慢慢走到谭宗明跟前:“老谭,你怎么了。”
谭宗明压根没发现身边的人走了,有点疑惑地看安迪:“没怎么啊?”
“根据市场需求分析,她是你喜欢的类型。然而你不为所动。”
谭宗明一笑:“你居然还分析我的‘需求’。”
安迪一耸肩:“挺好分析的。”
“追踪调查显示,现在市场需求有转变。”谭宗明抿了口酒。安迪在他旁边坐下:“遇到难题了?”
谭宗明用一根手指顶着太阳穴:“大约算……一个小型收购案,什么的。”
“既然是小型的,居然难得倒你。”
谭宗明低声笑起来,笑声在他喉间滚动:“对方有惜售心理。”
“需要帮忙吗。”
“不必,这只是我一个私人项目,总归有解决办法的。”
谭宗明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难道猎食还需要学习。
那不是本能么。
宴会散场,客人各自回家。安迪没喝酒,自己开车走的。谭宗明喝得其实也不多,只是醉意特别大,非要开车,谁劝也不听。管家拦不住他,打电话给他的司机让他赶紧开车过来。市中心到佘山有点路程,管家摁着谭宗明不让他去碰车:“先生,您到底要去哪儿?等司机来吧。”
谭宗明含混地嘟囔:“休息室。”
管家知道谭宗明一般就在公司的休息室里休息。晟煊是他的心血,晟煊那一座大楼就是他的血肉骨骼。呆在晟煊里,他安心。
“先生,先生,再等等,司机马上就来了。”
管家满头大汗。
赵启平依旧天天忙。上手术,坐诊,查房,虐待俩徒弟。小屁孩子叫亮亮,上次忘了问他爸爸是谁了,跟个小神儿似的,估计他爸也是朵大奇葩。赵启平把医院里认识的已婚男医生筛了一遍,没发现有可疑目标。为了这事儿特地去问韦主任,好像又犯不着。
他叼着在医院门口超市买的三明治当早餐,一边走一边套医师袍。附院的医师袍剪裁做工都特别好,院座有的时候出门干脆就当外套穿。赵启平一边走一边系扣子,脚步一下子顿住。
清晨的阳光干净活泼地在风中粼粼泛动。难得新鲜的空气,新鲜的一天,不太新鲜的人。谭宗明双手插着裤兜,抿着嘴看赵启平。赵启平叼着三明治发愣,谭宗明很潇洒地一摊手:“胜不骄,败不馁。坚持不懈,坚韧不拔。”
赵启平拿下三明治,忽然冒了一句。
“哦呦。”
二重赋格 8
8 小赵医生曰:从小到大我身边出现过无数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大狂。你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晚上八点。天黑透了。赵启平站在办公室窗前往下看。办公室里开着灯,冷白的灯光把他的影子完美地映在夜色中的玻璃上。他看不到外面,只看到另一个自己。
衬衣,领带,医师袍。整洁,严肃,不苟言笑,思维缜密。
——不对。那不是自己。
那是……另一个人。
赵启平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开白色的医师袍,利落地拆了领带。衬衣也要换掉。他明天休息,今晚去放松一下,天经地义。不过,去哪儿呢。
赵启平对着镜子一样的窗玻璃看了半天,忽然烦躁,伸手拉了窗帘。
凡事都有好的一面。比方谭宗明,上次虽然被赵启平医生无情地打击了自信心,可他也知道了对方的住址。
谭宗明是个人物。他年轻的时候自己出来创业,经历无数次失败。然而他一直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能成功,最后也真成功了。他喜欢刺激,喜欢挑战,喜欢侵略与进攻。曾经有人说谭宗明要是掉回千年前肯定无比兴风作浪。现代社会毕竟和平至上,商业竞争行为成为小型的春秋争霸。类似战争的感觉让谭宗明始终兴奋,越是危险,他越是喜欢。奋斗的痛苦辛苦他都不在乎,只要有他想要的结果。
秘书小姐完全不知道,苦丁茶喝过之后叶片是可以嚼的。谭宗明喝过几遍茶水,就会把苦丁叶子给吃了。
所以,谭宗明是传奇。
赵启平的住址在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房子似乎是租的,谭宗明送他回来的时候他下车摔门就走。谭宗明自己在楼下听着赵启平泄愤一样的脚步咣咣往上走,楼道灯就是不亮。他根据声音估算了一下,大概是四楼。
至于东门还是西门……
谭宗明慢慢往上走。这楼道灯好像真是坏了,跺脚不亮,谭宗明摸着墙去敲也不亮。好在楼梯转折的缓步台墙上有窗,浑浊的光能透进来。谭宗明慢慢一步一步往上走,心里想,看见赵医生说什么。他打听了,赵医生明天休息。谭宗明本人喜欢在休息前一天泡个澡,赵医生在做什么?谭宗明浮想联翩。
要不请他去吃东西。不不不,刚刚被嘲过。谭宗明觉得吃肯定是最高享受,但赵启平好像不是。上一次谭宗明其实想带赵启平去的私房菜馆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可这时候再提就太不知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