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能再看看爷长得什么样，就已经够了。
煜霜端着阳春面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丫头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样子。顾不得手里掉落的面，煜霜急急惶惶的奔到床前，颤抖的手伸到了丫头的鼻息下，感受到她微不可见的呼吸，一下子乱了手脚。
二月红终于忙乱的用狐囚裹住丫头，背起她向张启山府中狂奔。此时正值寒冬，大雪飞扬之极，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两人身上就已经裹了不少雪花。因为出来的匆忙，煜霜只记得给丫头裹得严严实实了，自己却没怎么穿。
只是此时，顾不得了……
“佛爷，煜霜求您了，救救她吧！”抱着怀里气息荏弱的丫头，煜霜跪扑通一下跪在了张启山的府前，“只要您救了他，无论什么我都应了！佛爷，只要您救救她，无论什么……都可以提啊！”二月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有些绝望。
张启山府里的门紧闭着，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煜霜也没有动，只是抱着丫头在张启山的府前跪着，颇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天空中一直下着雪，两人身上已经积了不少雪，怀里的丫头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丫头扭过头看着依旧紧闭的张府大门，伸出手摸着煜霜冰冷动手的脸，依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哥，我们回去吧。如果这是丫头的命，丫头也认了！这些年和哥在一起，丫头已经知足，只是丫头唯独放不下哥啊！所以哥，咱们回家吧，别让丫头再担心了！”声音轻柔，有些漂浮。
煜霜不为所动，只是跪在雪地上笔挺的抱这丫头。丫头对她来说的确不是情人，也不是爱人。可是这么多年了，丫头伺候他吃穿照顾他冷暖，替他生了孩子搭理内室，他又怎么不会对丫头产生感情？
两世为人，丫头是第一个毫无原因对他好的女人，在他心里丫头有的时候像是妹妹，但结婚之后更多的时候，却是像极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母亲。会担心他有没有冻着，是不是过得开心，有没有受委屈。
“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煜霜不知道正在安慰着谁。
“哥，能在你的怀里走，我真的知足了！”丫头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紧紧依偎在二月红身上，敲着自己的衣裳和发丝于煜霜的缠绕混杂在了一起，就好像两个人的红线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如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的，伺候哥！”
“丫头……”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忽然追了几分，煜霜抱住了丫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丫头的怀里。平日里喧哗的街道没有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这样荒凉，就连空气中呼啸而过的风也比往日阴郁了几分。
煜霜就那么跪着，纵使天幕阴沉大雨如注，也依旧跪在地上丝毫不曾挪动。任凭雨滴犹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倾撒下来，滴落在他的身上，滴落在落在积水中，溅起层层水纹，漾出丝丝涟漪。
第52章 心灰
“佛爷，在真么下去，二爷恐会烙下病根啊！”府衙的大门内，张启山站在门前，仿佛这样就能够看见门外跪着的那个人。黑背老六站在张启山的身旁有些不忍：“二夫人逝世，二爷恐怕本身就……”
“只有这件事情，我不会后悔！”张启山打断了黑背老六的话，“老五那边儿呢？”
“五爷已经离开了！”黑背老六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话题转移的这么快，“只是叶家的两个小少爷还没有找到，倒是托了陈皮阿四的福，戏班子的人手没什么大的折损！就是两个小少爷下落不明！”
“那就不用找了！”张启山叹了口气看着紧闭的门，“陈皮那小子既然都不急，想必放出来叶家两个小少爷不在他手里的话，是为了迷惑其他人的！那日戏班子刚出城，他手下就跟了上去，若不是如此，还不至于被人拖成现在这样！”
“确实没想到他是个忠心的！”黑背老六多少有些惊诧，“本以为他和二爷之间……”
“哼，不过是想要做些弥补罢了！不提也罢！”张启山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虽然阿红把他逐出了师门，不过这件事儿恐怕错处还是在阿四！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简单的，竟然还和陈皮有练习，这事儿，恐怕也就只瞒着阿红了！”
“二爷不知道？”黑背老六有些惊诧，“可是叶家不是靠情报出名的么？”
“陈皮虽然手段狠戾了些，但是胜在对阿红是真心的！估摸着他的手下不清楚为什么两人翻脸，只是因为是阿红单方面的，所以还背着他和阿四有些交流！毕竟能够做到像陈皮那般狠的人，也就只剩下半截李那个家伙了！”张启山叹了口气。
“那事儿，我还会和他商量，你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儿，就先从后门离开吧！”看着紧闭的门扉，眼神有些忧伤，“NJ的事情你也已经听说了，长沙较大的地头蛇我能联络的也都已经联络了，胜败……在此一举了！”
“二爷真的会答应么？”黑背老六有些纠结，“毕竟那是唱给日本人的啊！”
“可是，放眼整个戏曲界，除了他二月红有这个本事，还有其他人能考虑么？”张启山闭上眼睛，挡住了眼睛里的波涛汹涌，“我自知这是把他往悬崖边儿上拉，可是着实是因为，只有他二月红，能唱出那番风度啊！”
“佛爷，不若我去要挟他们一番，就不信他们都不给日本的唱！家国大义……”
“家国大义前，有多少人有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呢？”张启山打断了黑背老六的话，“戏曲要唱的好，见过世面不会乱了阵脚，有功夫能让自己也脱身！你觉得放眼南方，能找到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张启山叹了口气，整了整自己早已凉透了的军装，上前拉开了大门。黑背老六看着那人笔挺的背，瞅了一眼旁边放着早已动冰了的食物叹了口气。他是一介俗人，不知道这些老爷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有些事他却也明白。
如果一开始就不忍心，又何必狠下心来，两个人都受罪呢？
“为什么？”看着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的人，二月红背着丫头看着他。跪在张启山的府衙门前已经三天三夜，怀中的丫头依偎着他，早已经浑身冰冷，“佛爷，你明明可以救的，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这个女人不死，必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遭难，以一人之命得保我们的民族，这孽即使万死，我也得抗！”张启山在他面前淡淡的说道，“我问你一遍，那日我问你的事情，你是帮还是不帮？”
“好！”煜霜的声音有些打颤，抬头看着张启山苍白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低喃了几句话语煜霜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挂着令张启山心惊的笑容：“我是真没有想到，张启山你还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军人呢！”
“这件事情现在再不做。恐怕东西会被带到他们本土去。”张启山看着对方的笑容，压下了心里的苦涩，脸上依旧是一片冷静，“只是这个地方戒备森严，只有到时以二爷的身份才能进去，办的这场游园会，是最后的机会。”
“与我何干？”煜霜冷笑了一下声，搂紧了怀中冰冷的身体，“与我何干！”
“若是那东西被他们带走了，发现了真正的秘密，就完了！”张启山的声音也有些抖，不知到底是因为想到了严重的后果，还是因为被眼前这个顽固不灵的人给气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你为何就是不……”
“红儿是个卑贱的戏子不是么？”煜霜的声音轻轻的，明明是自嘲的话却被他说出了高高在上的气势，“而戏子总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既然如此佛爷又何必在红儿这里，假惺惺的作态，每一场戏都捧场呢？”
“你知道？”直到他每场戏都会去听，知道他每一场戏都会去看。
“如果看上了叶家的势力，你大可问我索要！如果瞧上了戏班子的人，你也可以向我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这具身体，你大可拿去……”煜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启山一个巴掌打回了肚子里，侧着头不再言语。
“怎么，恼羞成怒了？”煜霜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真的论起来，阿四那点儿不比他好？手段狠戾又如何，其他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吴筌也比他好，虽然明处不显，暗地里却是粘人的紧！就连喜欢吴筌的小酒和算盘都比他来得好，为什么他就喜欢上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呢？
“张启山，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日认识了你！”
第53章 意冷
“张启山，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日认识了你！”二月红的话不停地在张启山的耳边徘徊，就像是一击响雷打在了张启山的耳边，久久不散，令他寝食难安。
似乎只是为了见张启山一面，说完这句话那人就起身抱着早已死去的丫头站起了身。大抵是因为跪的太久，那人的身形一晃跌在了周围厚厚的雪地上，却没有摔着丫头。张启山站在台子上，看着那人艰难的站起身，转身背朝着他。
那人的背一如当初初见时那般笔挺，却也一如曾经那般单薄。丫头悄无声息的躺在他的怀里，一身俏粉色的衣服和那人雪白的长衫互相辉映格外刺眼，只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没有办法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