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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情寄 (清和润夏)


  谢木兰一歪头:“那你就是开心?”
  方孟韦无法,只好坐起来:“我一会儿就下去。”谢木兰应了一声,大爸今天去“小公馆”,她没事儿还是不要惹小哥。方孟韦忍不住:“慢点,小心脚。”
  “知道啦知道啦。”
  晚饭的时候方孟韦没吃多少东西。谢培东几次欲言又止,又说不出什么。谢木兰懵懵懂懂,倒是颇同情小哥。要是谢培东敢弄个女人进来,她非要反出南天门不可。方孟韦不吭声,谢木兰也不敢活跃气氛。方步亭一贯宠她,大约是有点移情作用,毕竟他的小女儿在上海被炸死。谢培东整天没表情,为着谢木兰的母亲,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方孟敖心思大,在谢木兰的记忆里一贯不跟人计较的。只有方孟韦,谢木兰真不敢闹他。并不是他多可怕,而是……他有时候看起来不像在这个尘世间。
  方孟韦离开餐桌,谢木兰藏在碗后面看她爸。谢培东就是没表情。
  方孟韦入睡后,做了个梦。
  他梦见漫天满地的大雪。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深到膝盖。
  东北的雪。
  荣石跟他讲过东北的雪,东北的严酷天气从来跟绿蚁新酒红泥小火炉没啥关系。总体而言,冬天对于一切在东北讨生活的生命来说只有两个结果:死,或者不死。
  “东北的酒叫烧刀子,为什么呢?因为烈,一口饮下去,从喉咙开始往下割。美不美另说,烧刀子主要目的是为了取暖。冻得半死的人,灌一口就能活回来。没点与天斗的法子,在东北活不下去。”
  荣石跟方孟韦讲过东北,还有东北的雪。
  荣石本来就像携着一身东北的风雪,斗天斗地斗命。一身血,叼着雪茄,满不在乎跟他笑:死不了。
  方孟韦在大雪里漫无目的游荡。
  电光石火之间,他猝不及防被扑倒,一下子躺进雪地里。方孟韦有点愣,他觉得有东西在舔自己的脸……舌头?
  肌肉虬结的巨大的猛兽压着他,鼻息里喷着热气,喉咙里压抑着低低的咆哮。
  ……老虎?
  方孟韦好像不怎么怕。他摸到巨虎柔软的皮毛,他躺在雪地里,感觉巨虎压着他,覆上他的身体,用粗糙的舌头舔他,用牙撕咬他的衣服。方孟韦喘息急促起来,他的血在身体里沸腾,翻滚,烫得他战栗。巨虎的热度融化了雪,四处蔓延的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巨虎撕扯他的衣服,挤他,按他,喉咙里翻滚着虎啸,焦急,不得要领。方孟韦喘不上气,他颤抖着搂住巨虎……巨虎用舌头舔,用牙碰,在方孟韦皮肤上一扫,便有一层寒战的快乐。一瞬间他渴求巨虎咬他。
  咬啊,用牙齿咬,咬死我吧……
  方孟韦惊醒,躺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他发觉自己汗透了睡衣,又惊又窘。重庆夏夜是闷热的,他起床去开窗,湿热的风粘腻地吹进来。院子里,窗台下,植物的影子在夜色里轻轻摇晃,发出窸窣的声音。不知不觉满院子的花草已经如此茂盛,方孟韦呆呆地看着厚重压抑夜幕下丰茂蔼蔼的植物,生长的旺盛之意摧枯拉朽,犹如烈火。
  他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喃喃自语,你知道么。
  七月份,一个郁热潮湿的重庆的夏夜。
  方孟韦梦见一场逃无可逃的大雪。
  
  第29章 一位故人
  
  五一小长假前一天,李熏然把亮亮接回家里。凌远养李熏然养出心得,再养个亮亮自然有经验。亮亮白胖不少,长了个子,小脸蛋鼓起来,看着喜人。
  凌远和李熏然五一长假能不能休纯看运气,所以没法出去旅游。亮亮正好喜欢呆在家里,哪里也不爱去。
  五一节凌晨,凌院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临走之前凌院长拍狮子卷:“我不啰嗦了,省得招你烦。该干什么知道吧。”
  李熏然伸出手,举起来摇了摇。
  凌远前脚刚关防盗门,李熏然后脚呼登坐起来,乐呵呵跳下床,去客卧把亮亮用毯子四下打包,火速运回主卧。亮亮迷迷糊糊看他:“叔叔……”
  李熏然很兴奋:“明天我放假,咱家大院长上午肯定回不来,知道要干嘛么?”
  亮亮悠悠叹气:“叔叔你要违反家法。”
  李熏然还是兴奋:“明天咱俩赖床!我宣布,十点之前不起床,争取赖到十一点!”
  李熏然把亮亮塞进被窝,自己甩了拖鞋爬上床:“我明天中午要出去撸串,你去不去?”
  亮亮默默地看他:“院长不让你撸串。”
  “咱不提他行吗?”
  “哦。”
  李熏然躺着,双手交叉搁肚子上,静止半天——一兴奋,反而睡不着了。
  他侧脸看看一边的亮亮,亮亮像个大玩偶似的,也学他,仰面躺着,十指交叉搁在肚子上发傻。
  “明儿你去不去兴趣班?”
  “五一节放假。”
  “那行,反正我起不来没法送你。”
  “……唉。”
  李熏然还是睡不着。亮亮一本正经:“最近我又看了一部纪录片,我觉得还成,叔叔你要不要也看看?”
  “哦,讲什么的?”
  “讲迪克西使团的。”
  “……嗯。”
  “日本一号作战之后,一九四四年八月份,美国官方在史迪威将军的促成下组建的一个访问团终于到达延安。‘迪克西’不是访问团的正式名称,只是一个外号。大概意思是用美国南北战争时混乱的南方暗指当时的‘赤化区’。这个访问团的领队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中国通,美国大使馆武官包瑞德上校。这个访问团的飞机抵达延安降落时出了点故障,有惊无险。包瑞德跟去接机的周恩来开玩笑:‘伤人乎?不问马’。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亮亮嫩嫩的小嗓音模仿央视旁白深沉抽离的语调,还有点抑扬顿挫的气势。他记忆力惊人,看过的基本不会忘。亮亮讲着,突然听见李熏然悠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亮亮坐起来,给李熏然拉拉被子,拍拍他,一副老成的小模样:“哎呀,跟小孩子一样的。”
  一九四四年,八月。
  迪克西使团的军事观察员,政治观察员,一堆地道的美国人,终于踏上延安的土地。
  “那里很穷。非常穷。毫不客气地说,我那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贫困的地方。”五十年代麦卡锡主义式的政治迫害风潮过去,美国终于能再次谈论共产主义或者别的什么主义的时候,当初的一个访问团成员回忆:“但每个人都很有精神。这很神奇,他们基本是吃不饱的。衣物破旧但干净整齐,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方孟韦跟着访问团下了飞机。包上校压根不用他翻译,他就默默跟着人群。来接机的是共产党的高层,方孟韦形容不出他来。想来,这样的人,也是不需要别人去形容他的。
  方孟韦尽职尽责地担任翻译,眼线,立场坚定的军人,等等角色。延安接待美国使团尽心尽力,尽管物质匮乏,但宾主尽欢。
  那人的风度令人折服。他和颜悦色地对待每个人,笑意春风化雨。包瑞德在私底下和人聊天时对那人评价非常高。“哪怕只是一个政治家的表演,也很够了。林肯也不会疾言厉色地对待别人。”
  那人笑着劝方孟韦:“少校,你应该坚定你的政治信仰,但是……不必绷得这么紧。”
  方孟韦紧张,做不出表情,只能点头。
  美国使团当然有自己的见解。显而易见,国共都知道日本人滚蛋之后自己的敌人是谁,所以现阶段对付日本人全都不使劲儿了——这样于美国人不利。
  政治学家们经济学家们军事学家们和中共的接触是愉快的。方孟韦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美国必须赢取对德国日本的胜利,暂时放下政治偏见没什么问题。访问使团甚至兴致勃勃地换上了中共的土布军装,打算拍一张集体照留纪念。
  方孟韦拉住了包瑞德上校。
  “上校先生,我提醒你,秋后算账不是只有中国人干的。”
  包瑞德没听进去:“方,我的祖国不是你的祖国。”
  那张美国人穿中共土布军装的照片应该名垂青史。它有点滑稽,又有点庄严,它忠实地记录了一段风云诡谲的国际历史,在几年之后,它成为了罪证。
  访问团的访问是成功的。访问之后的余兴节目甚至有舞会。中共的高层没有一般人想象的始终绷紧斗争的神经。他们甚至可以称得上很有情趣,大多数留过洋,尤其是法国。有人还可以讲法语,和访问团里一个法裔成员聊得很愉快。
  方孟韦就那么看着。
  他不打算和这些人太亲近。
  舞会继续中,演奏乐团据说是国军俘虏过来的。方孟韦不想谈这个,穿着美式军装,僵硬地坐着。
  他旁边坐下一个人:“年轻人,不去跳舞?姑娘们都在看你,总不能让女士来邀请你吧。”
  方孟韦转头看他。清癯的老先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上嘴唇留着一个日式的方块仁丹胡。他对着方孟韦笑笑:“我叫王学文。”
  方孟韦当时并不了解他是谁,只能趄身:“王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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