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不妙啊。”
“老东西,你能别成天乌鸦嘴么!”
因为被神荼甩下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王胖子气哼哼地骂了一句。
“安岩不会有事吧?”
江小猪紧张地问。
旁边被神荼拒绝之后就皱着眉脸色难看的阿塞尔沉默着没有出声,可是目光却也一同投向了用力捻着胡子的张天师。
张天师捻着嘴角一瞥胡须,沉思了稍许,摇摇头。
“难说。”
他沉声说。
“安岩将小师叔这一魄救出,必定消耗了太多力量,看小师叔那神态,想必是因为安岩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先不说小师叔是否得知睚眦的藏身之所,就算知道了,那睚眦若是一心想要吞噬郁垒之力,只需要避其锋芒,藏身他处即可。”
他摇着头叹息。
“天下之大,他若存心避开,小师叔就算是拼了命去找,又能如何?”
“那照你这么一说,神荼没事了,安岩岂不是危险了?”
“唉,只看运气了……”
“运气个屁!胖爷我最不信的就是那玩意儿了!”
…………
……………………
漆黑的地下墓宫中,阴气沉沉之中,一道闪电的蓝色弧光在黑暗之中接连闪动着。
有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连闪现,顺着曾经走过的熟悉的道路,数息之间就进入了地宫的深处。
神荼站在那空旷的地宫的边缘,他站着的是塌陷的边缘,俯视着下方那一片废墟。
不知从何处的黑洞中吹来的冷风掀起他额头柔软的黑发,露出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
他瞳孔的虹膜边缘在黑暗中闪动着幽蓝色的微光。
他手握漆黑的刀刃,穿着漆黑的外套,可是胸口那被撕烂的衬衣被冷风吹起了破碎的衣角,让他那有着柔韧肌肉的白皙胸膛敞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神荼站在塌陷的地坑边缘,俯视着下方,下面是一片残垣断瓦,碎石乱糟糟地四散堆积,无数似蛇似鳄的怪物的尸体还埋在石堆之中,隐隐传来腐烂的腥臭味。
【你看,就连不久前和你弟弟打个架都能打得房子都塌掉。】
他和阿塞尔虽然以前因为误会大战过几次,但是从未发生过打到房屋都倒塌的事情。
只有那一日,他和安岩,还有阿塞尔一同来到这里。在他和阿塞尔和那些怪物大战一场之后,腐朽的地宫支撑不住突然塌陷,他们三人都掉了下去。
【到了最后,你们两个人都还是得靠我收拾善后。】
一直以来,安岩都只将郁垒之力输给他。
唯独那一日,安岩的郁垒之力除了他,还给了阿塞尔。
【房子一塌,乱糟糟的,我掉在那里的东西都找不到了。】
在起身离开此处之时,他曾看见安岩不知为何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甚至开了慧眼,像是想在那边寻找什么。
……安岩给他的暗示就在此处。
神荼纵身一跃,在黑暗中化作一头雪豹,身姿矫健地从高空纵身落下。
在雪豹的爪子轻盈地落地的一瞬,他瞬间变回了人身。
漆黑色的长靴踩在一堆高高的碎石之上,他向前走了几步,踩在倒塌碎裂的石柱的最高点,环顾着这片废墟。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
一堆碎石埋住了那个角落,可是被埋在石头下的石碑却依然露出了一角。
那是当初安岩看了许久的方向。
长腿一迈,神荼从倒塌的石柱上跃下,他一挥手,手中惊蛰迸出一道月牙似的蓝色弧光。
轰的一声,那一处的石堆被那一道蓝色疾光炸开,碎石四处飞溅。
可在那将整个石堆都轰炸开、甚至让那个角落的地板都晃了一晃的可怕灵力之前,那一堵半人之高的石碑却是巍然不动,连一个小小的缺口都没被炸出来。
神荼快步走过去,屈下左膝半跪在石碑之前,绑着雪白绷带的那只手伸出来,拂开石碑上的灰尘和泥土。
那是一个太极图的双鱼印记。
不,说是太极图也不恰当,因为那双鱼并非是一黑一白,而都是白色。
那追逐头尾相交的双鱼的形状,隐隐看起来都是郁垒的印记。
——极阳之碑——
神荼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这座石碑竖立在地宫的角落里,它的身后,就是一堵坚硬的石壁,没有任何路。
神荼看了一圈,然后眼一闭,微蓝的光泽在他闭上的眼上闪动着。
当初安岩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因为当初安岩将郁垒之力全部给了他和阿塞尔导致自己灵力耗尽有关。
此刻,他隐隐能看到石碑之后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灵力若隐若现地流过。
神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迈步向前。
他就这样闭着眼硬生生地朝着石碑后面那堵坚硬的石壁撞了过去。
他的身体并没有撞到那冷硬的石壁上,而是浑身蓝光一闪,穿透了那堵石壁。
神荼还没来得及睁眼,只觉得周身陡然一寒,气温骤降,像是瞬间来到了冰山极寒之地。
他睁开眼,一片雪白铺天盖地而来。
那堵石壁之后,仿佛是一个新的天地。
视力所及之处,皆是皑皑冰雪,雪白一片,白得灼人眼。
冰雪覆盖在石壁上,覆盖在石地上,覆盖着整个洞窟。石窟中寒气弥漫,可是那种冷意却不是冬天的寒冷,而是某种说不出的渗透骨髓乃至于灵魂的阴冷。
——极阴之地——
冰蓝色的瞳孔冷清地一扫,神荼顿时心里明了。
难怪外面要用极阳之碑镇住。
极阴之地,用极阳之碑镇守,阴阳交融,不着痕迹,所以才让人轻易看不出端倪。
若不是安岩给他的暗示,恐怕他也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这个地方。
张天师说得没错。
他无法找到睚眦的藏身之地。
那么,他就让睚眦主动来找他——
没有时间再耽搁,神荼迈步向前走去。
在石窟的中间,那个冰雪堆积而成的平台之上,一个身着古装的年轻公子躺在上面。
眉眼安详,温润如玉,眼角微挑的桃花眼添上一分魅意。
若不是那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这个年轻公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沉睡一般。
神荼淡淡地看了此人一眼,毫不犹豫地抬手,挥起手中的惊蛰。
而就在他抬起手中惊蛰的一瞬间——
原本安静得静可闻针的冰雪石窟中突然闪过一道血红的光芒,一个人随着那道光出现在石窟之中。
“住手!”
有着一头如石窟中冰雪一般雪白长发的男子失控地怒吼。
血红色的瞳凶狠地看向已举起惊蛰的神荼,男子脸色狰狞,目眦尽裂。
站在柳哲辰的身体之前的神荼冷冷看了睚眦一眼,他那闪动着幽蓝微光的瞳孔虹膜边缘像是一簇点燃的火焰。
冷到了极点。
也狠到了极点。
他理也不理睚眦,手中惊蛰重重刺下——
“我能救你父母!!!”
睚眦孤注一掷的嘶吼声让惊蛰的尖端在最后一秒悬在柳哲辰的胸口。
神荼的手停滞在半空之中,惊蛰尖端闪动着蓝光已经刺破了柳哲辰胸口那一层柔软的衣物。
他像是僵了一般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柔软的黑发簌簌地散落下来,挡在他的眼前。
那黑发落下的阴影掩盖住了他大半的脸,只能看见那粉樱色的薄唇用力地抿紧,在这一刻仿佛是刀削般的直线。
睚眦站在另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他紧张得厉害。
他血红色的眼底像是有尸山血海在翻腾,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压抑住,从而瞳孔剧烈地收缩抽动着。
他死死地盯着神荼手中的惊蛰,还有刺在柳哲辰胸口的尖端,他说话的沙哑声音竟是隐隐都戴上了一分颤抖的痕迹。
“我能帮你救你的父母。”他僵着一张脸说,“神荼郁垒之力合璧,能逆转生死轮回,更能逆转时空。”
他眼死死地盯着柳哲辰,用力地扣紧手指,用力到指关节都隐隐泛白的地步。
“我发誓,我发誓……不,我可以把我的一魄交给你作为人质……只要我救活此人,就算耗尽我的灵力,我也会将你送回过去——当初事发的那一刻。”
“现在的你很强大,回到事发那一刻,可以轻易地救下你的父母,你的弟弟,还有过去的你。”
神荼仍然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睚眦知道神荼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因为他看到神荼握着惊蛰的手指在狠狠地、用力地攥紧。
用力到几乎能在这个死寂的极阴之地听到指骨挫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继续飞快地说下去。
“我知道,你憎恨神荼的宿命,恨这个宿命害了你的家人,现在就有这个机会,你可以摆脱它。”
他说,沙哑的声音像是魔鬼的诱惑。
“只要回到过去,你就能改变这个宿命,你就可以不用成为神荼,你就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和你的家人一起安稳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