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文雅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向安岩看来。
眼若秋水,波光涟涟,那万般风情悉堆眉梢眼角,像是西湖那一片的湖光水色,让人看一眼就融化其中。
然而,再怎么万般风情,对某个暴殄天物完全不懂得欣赏的人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
安岩怒视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明显气得不行,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
“柳哲辰你大爷!谁准你用我的身体对那家伙搂搂抱抱的!”
天知道,他在里面看着自己的身体主动去握睚眦的手,主动靠在睚眦肩上,甚至还依偎在睚眦怀中,用那让他头皮发麻的目光看着睚眦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气得跳脚了。
卧槽你能不这么恶心么!
说的什么话啊给我闭嘴啊!
那什么眼神啊,给我闭眼啊!
还有那是老子的身体啊你他妈给我住手啊不准搂搂抱抱啊!
我特么都没这么和神荼黏糊过,谁要和睚眦这家伙——
呸呸呸!和神荼这么黏糊也不干!
啊啊啊啊啊——
只要一想起当时那个情景,安岩就抱着脑袋忍不住抓狂。
“谁准你用我的身体摆出那种勾引人的动作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抓狂地抓住那人的肩死命地摇晃了起来。
啪的一声。
一柄折扇轻轻地敲在抱头抓狂的安岩的脑门上。
一手持折扇敲了安岩脑袋一记的年轻公子那桃花眼微微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岩。
“那不叫勾引人,那叫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他笑眯眯地说,
“当然,你要用含情脉脉来形容也可以。”
“卧槽卧槽闭嘴!含情脉脉你大爷!谁他妈要对那个家伙含情啊!”
他不说第二句话还好,一说第二句安岩抓狂得更厉害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对着一个大男人抛媚眼,就算此刻是魂体,安岩也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闹什么闹。”
那年轻公子清喝一声,又在安岩脑门敲了一记。
“要不是你演技实在太差,用得着我出来帮忙?”他说,“好几次都差点露陷,若不是我暂时借用你的身体,你以为就你那样能瞒得住他?”
此人这么一说,理屈的安岩不吭声,只能一脸憋屈杵在那里,瞪着那人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是的,没错,从一开始,安岩就知道了睚眦的意图。
但是为了救回神荼的那一魄,他不得不装作被睚眦骗了的样子。
一开始他是想着,故意装作中了睚眦挑拨的计,和神荼闹翻,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谁知道神荼竟是强行将他关在屋子里,他隐约也猜到神荼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时间心情复杂得不行。
又是气神荼对自己做出那种事,又是气神荼居然敢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关着自己,他故意冲着神荼闹,使劲折腾,就是想要激神荼,让其在一怒之下对自己甩手不管。
谁知道平常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却是不管自己怎么闹、怎么折腾、甚至于讥讽冷嘲爱理不理,都硬是忍住了。
搞得他束手无策。
而且,他一边要和神荼闹腾,可是一转眼看着神荼静静地看他的眼神,安岩又心疼得不行,偏生又还得继续折腾,翻来覆去地差点没把他自己憋屈死。
实在看不得神荼的眼神,他几乎都不敢和神荼对视,神荼静静看他的样子,让他看着就难受……莫名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又疼,到了后面竟是没出息地流了几滴眼泪。
但是就算他没出息的眼泪都流了,神荼还是不肯松口。
他实在是没招了,又担心被睚眦扣住的神荼那一魄担心得不行,于是一晚上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熬得眼睛都黑了一圈,只是苦苦思索着怎么逃出去找睚眦才好。
还好,在他纠结得不行的时候,睚眦自己来找他了。
可是他才松了口气,神荼立刻就赶回来了,和睚眦打了起来。
他在旁边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偏生还得憋着不能露出端倪。
到了后面眼看神荼竟是要下狠手杀了睚眦,他这才急了,想也不想一拳打过去,这才阻止了神荼,保住了神荼那一魄。
为了避免让神荼继续和睚眦狠斗下去,他不得不对神荼甩下一句狠话。
睚眦抓住神荼心神失守的一瞬间,下阵将神荼封锁在阵中,他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他头也不敢回。
就怕回头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在睚眦面前露了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有多狠,但是若是不那样做,夺不回身躯那一魄,神荼要么是死要么是从此失明。
不管哪个结果他都不能接受。
他必须将神荼那一魄救出来。
然而,睚眦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家伙。
强忍着记忆灌输也就罢了,咬咬牙一心一意念着一定要救神荼也就能扛住了。
关键是,记忆灌输的后遗症,就是偶尔会表现出另一个人的神态和动作。
好吧,装疯卖傻装傻充愣安岩的确很拿手,也表演得很不错。
但是——
你让他表现出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姿态……
呵呵。
你让他一举一动展现出皆是温文儒雅风姿从容的高人风采……
呵呵!
你让他看着睚眦还能够眉眼敛着万般风情,目光中似含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呵!呵!
……
………………
所以,每次睚眦快要起疑的时候,安岩就很果断地让原主上他的身救场了。
睚眦觉得安岩神态动作行为越来越像柳哲辰,几乎都会让他差点认错了人……
那不是像。
因为那个时候正在使用安岩身体的那个人,就是,柳哲辰。
两百年以来,一直寄宿在魁星笔之中的,柳哲辰的魂魄。
两百年来,一直就在睚眦身边的柳哲辰。
在安岩重新得回魁星笔的那个晚上,柳哲辰就出现在安岩的梦境之中,将睚眦的意图尽数告知了安岩。
同时,也是他将睚眦夺走了神荼一魄、以及想要骗取安岩生灵获得郁垒之力的事情告诉了安岩。
当他告诉安岩,救回那一魄只有以生灵进入睚眦命魂这一种办法之后,安岩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从那之后,柳哲辰的魂魄就一直悄无声息地寄宿在了安岩的身上。
在记忆灌输中安岩实在熬得难受的时候,他就会去帮一把手。
每晚睡着之后,他就会进入安岩梦境之中,教导安岩使用魁星笔的方法。
正是因为他将魁星笔的秘密尽数传授,安岩这才能借用魁星笔的力量,以一己之力对抗住睚眦,并撕裂睚眦的意境救走了神荼的那一魄。
柳哲辰的尸身所在处,也是柳哲辰自己告知安岩的。
同时,一旦睚眦起疑,安岩有暴露的危险的时候,柳哲辰就会暂时上安岩的身。
正是因为那无比熟悉的神态和目光,这才让睚眦对安岩中了自己的计这一点深信不疑。
若不然,命魂可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意识魂魄之地,要不是睚眦深信安岩已被自己洗脑,怎会轻易让安岩进入自己的命魂之中。
…………
“若不是我,你早就露了破绽。”
那面色温润的年轻状元郎如此说着,收回敲打了安岩额头好几下的扇子。
安岩一脸郁闷,却又不能反驳,只能一脸憋屈地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敲打了好几下的额头。
“不过……”
柳哲辰看着安岩,那一双桃花眼仍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也颇为好奇,你为何对我如此信赖?居然那么轻易就让我使用你的身体。”他问,“你就不怕,我占了你的身体再也不还?”
“若是我占了你的身体,现任神荼必是舍不得对这个身体下手,我轻易就能解决了他。这样一来,我活了过来,也无需睚眦冒着风险救我,我自能和他相聚。”
“你不会。”
安岩瞅着他,却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你不会。”
“为何?”
柳哲辰笑眼盈盈地看着他问,那折扇的一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自己左手的手心。
安岩眨巴了下眼,看起来有点呆,有点懵。
“我觉得……你用我的身体看睚眦的眼神我挺讨厌的,嗯,甚至感到恶心。”
他挠了挠头,说,“所以,我觉得,你那么在意他,要是用我的身体和他在一起了……你们一起的时候,他看着的是我的脸、我的身体……我觉得你肯定不能忍受这个。”
那敲打着自己左手手心的折扇忽然顿了一顿,本是笑盈盈地等着看安岩笑话的柳哲辰目光一黯,脸上笑容也敛了一瞬。
那一瞬之后,他才摇头一叹。
“看你常日那不着调的样子,偏生有时候又实在是一针见血……我还真是看不透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大智若愚。”
装作听不懂柳哲辰那说不清到底是嘲讽还是表扬的话,安岩果断换了个话题。
“嗯……我能问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