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你。”士郎轻轻地说,“看着死亡与毁灭的发生却无能为力,甚至要亲手解决人们的性命。经历了这些的你,很难过吧。”
在卫宫士郎看不到的地方,以虚无状态存在着的英灵皱起眉,有点烦躁。
为什么如此愚蠢呢?试图帮助毫无干系的人,甚至担心着自己——而自己甚至都不记得对方。
不过……
看着被黑发少年扯到一旁的,温和地微笑的少年,英灵陷入了沉思。
在记忆深处,似乎也有谁曾做过类似的事情?为了幻影般美好的愿望而踏入死亡,却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面对未能升起的朝阳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那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有人在看文的话求吱一声_(:зゝ∠)_简直有种在单机的错觉
☆、第六章
山中的天气,多变到超出了认知。
在晴朗而寂寥的夜空之下,士郎踏着白惨惨的月光回到寄住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踏上台阶的一刻,身后便有大雨倾盆而下。
“这么大的雷暴,还真是吓了一跳。”快步闪进室内,士郎自言自语。
“习惯就好,雏见泽就是这样。”坐在客厅的圭一探出头来,“你买了很多菜?是要做饭吗?”
“嗯,只吃泡面也太不像样了。”门板之外响起一声炸雷,士郎停顿了一下,“本来想做咖喱,但下雨的话,天气一定会凉下来。还是炖汤好了。”
“厉害,”黑发少年双眼兴奋地亮了起来,“你对料理很有一套嘛。”
“当然,我做家政可是很厉害的。”士郎微笑着回应,心里的某个地方却隐隐刺痛了一下。
Archer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家政专家。
说起来,Archer他跑去哪里了?虽然是来执行任务,但在这个地方陷入混乱之前,他根本不必做什么啊。
拥有短暂自由的对方,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士郎开始动手料理蔬菜,但脑内并没有安定下来。早上Archer在他面前消失的时候,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令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属于对方的寂寞。
为了拯救他人才步入黑暗的英灵,死后也无法逃离黑色的虚空。无数的绝望在英灵的内心世界里堆砌起来,甚至令对方忘记了理想的起源;即便想起来,也觉得最初的理想毫无意义。
那家伙,真是令人放心不下。
“如果继续这副心不在焉的德性……你是打算在实施愚蠢的计划之前,先把自己的手剁掉吗?”
熟悉的声线令士郎飘远的思绪回归于此。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少年轻声唤道:“Archer?你还在啊。”
英灵并没有在空气中现身,但在空气中波动着的熟悉魔力,对士郎而言,有着不能更强烈的存在感。他几乎可以想象,英灵是怎样地靠在门框上,皱眉看向自己。他再度唤了一声:“Archer?”
“闭嘴。我在。”
并不介意英灵那不甚友好的语气,士郎微微笑了起来,继续料理台上的工作:“你还是希望我离开雏见泽吗?真是抱歉,在确定这里的人不会自我毁灭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噢?你要怎么阻止既定的事发生?靠你那充满空想和浆糊的大脑吗?贪婪与猜忌,本来就是人类的常态。秉性难改,想拯救所有人根本不可能。”
“Archer……”士郎满脸困惑,搅动汤勺的手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些呢?分明,就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英灵似乎也有同感。清冷的笑声传入士郎耳中,与之相伴的是对方近乎自语的低沉声音:“真是被你这蠢小鬼感染了,竟然和你解释这种事。现在的你,任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吧?但在碰壁之后你就会意识到,‘拯救所有人’这种听起来很伟大的话,实际上有多不堪一击。”
锅内的热汤被烧开了,发出噗噗的水声,但并没有人将其转为小火。
被隐匿着身形的英灵以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着,士郎抿了抿嘴唇,牙齿缓缓陷入了柔软的下唇。
我知道啊。我,根本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所以,只要尽可能去拯救更多需要救赎的人就好。
更重要的是,出现在你面前的我,被你忘记与否定的我,只是想拯救陷在绝望中的你而已。
想要为你做点什么——为了身为我理想的你,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双方在近乎压抑的沉默中对峙,直到厨房之外的前原圭一发出惨烈的尖嚎——
“啊啊啊!!!”
那是,宛如野兽坠入陷阱陷入绝境般的嚎叫,凄厉,愤怒,绝望。
那是不属于士郎所知道的,总是元气满满的黑发少年的嚎叫。
顺手将炉灶关掉,士郎冲出了厨房。在他身后,英灵有点寂寥的冷笑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这个时候,士郎已经无暇与英灵争辩了。
玄关那里,靠近大门的位置,少女平静的声音与少年歇斯底里的叫声一并传了过来。
“被我猜中了吧?圭一的父母并不在家。为什么要对礼奈说谎呢,圭一君?”
“才、才没有!回去吧,礼奈!”
“说谎的话,礼奈是一定会生气的。但如果圭一解释,我能够原谅也说不定……所以,把门链松开,让我进去好好说话吧?”
在大雨滂沱的黑夜中,少女幽幽的声音隐约地传了进来。
说起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晚过来?而且,直接说出“父母不在家”这种话……圭一分明就伪装出了大人在家、灯火通明的假象啊。
感到疑惑的士郎抬头看去,恰巧看见少女一眨不眨的幽蓝眼瞳与翘起诡异弧度的唇角。仿佛是雨夜的凉气从门缝中透入,士郎感到有寒意从脊骨底端窜了上来。
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圭一的愤怒与警觉都实在有点反应过度,但细细想来,那个明显就在隐瞒什么的奇怪少女,的确很可疑。
接下来,固执地坚持要进来的少女,甚至将手探进了门。白皙的手指沿着门板的边缘向内爬行般延伸,想要将门链解开。
在某个瞬间,士郎几乎以为那是苍白冰冷的毒蛇,顺着能够入侵的缝隙缓缓潜入。
“什么啊,疑神疑鬼的……难道我被这里的人影响了吗?”士郎轻轻敲了敲额头。
另一边,礼奈诡异的表现已经与前原圭一危险的妄想接壤,令少年脑内仅剩的一根理智直线崩断了。
“给我回去!”咬牙切齿的黑发少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虚掩的门关上。
但是,并没有成功。
少女纤细脆弱的手指此刻宛如猛兽的爪牙,死死地扣在了门上。即便被挤在门板与门框形成的窄小空间里,也毫不退却。而少女呼痛的声音,也如同跗骨之蛆那样,以令人反胃的方式渗透进来。
看着圭一推挤门板抗拒着少女,士郎皱了皱眉。
阴谋的事情尚无定论,但眼下有件事可以确定: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个女孩子会受伤的。以圭一这个力道,说不定会令少女折断手指也说不定。
冲上前去,士郎将门向内微微拉开一点。少女下意识地将被碾压到通红的手指抽了出去,圭一则在下一秒夺回主动权将门彻底关上。
“你干嘛突然……!”
“不让她把手抽出去的话,门是不可能关上的。”
士郎的解释令激动的黑发少年愣在原地。他逐渐平静下来,露出有点僵硬的苦笑:“的确如此呢。”
屋外的雨声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详的寂静。仿佛靠在门板上的少女的哭诉,就那样清晰地传了进来:
“请让我进去吧,拜托了……我会为恶作剧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
有点慌张的少女急促地道着歉,清亮的声音因为混入了哭腔而逐渐模糊不堪。
虽然是局外人,但士郎已经无法置身之外了。他将目光投向圭一:“不让她进来吗?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黑发少年神色古怪,在少女锲而不舍的道歉声中,他隐忍般地咬紧了牙关。
“圭一君?”
“不行!”失控的叫声尖锐得能够刺痛耳膜,“我已经不相信礼奈了。如果她带着凶器在外面,突然冲进来对我下杀手,那要怎么办呢!”
室内外瞬间陷入了压抑的死寂。
“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士郎微微加重了语气,“你谨慎成这样,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吧?但这孩子没有恶意,你把她丢在大雨里,实在……”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将手搭上门锁。
名为龙宫礼奈的少女并没有恶意,至少,并非带着杀欲而来。
这是在圣杯战争中变得敏锐的士郎所感受到的真相。因此,虽然对少女心存疑虑,但他还是打算让少女与圭一好好谈谈。
然而,他忽略了站在他背后的,因为太过激动而已然精神不稳的前原圭一。
肩膀被狠狠击中了。伴着头晕眼花与深入骨骼的钝痛一起袭来的,还有士郎深深的不解。
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
偷袭者的凶器再度挥下。这次,士郎以手臂挡了一下,之后顺势夺过了那样凶器——是金属的球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