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原圭一在慌乱中造成了颇有气势的一击。腕骨仿佛受到了损伤,只是稍微转动一下,手腕就疼得撕心裂肺。手臂外侧也像被什么撕咬过一样,皮肤皲裂、血肉模糊。
只是,对士郎来说,对方根本没有伤害到他的能力。习惯了战斗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将暴躁的少年击昏。在这之后,士郎将门微微拉开。透过缝隙,他看到少女还站在门外:“今天……还是不要进来了吧?圭一君他,很不对劲。”
“我想也是。我明天再过来吧。”少女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受伤。她将被毛巾层层包好的便当盒递了过来:“但是,这个,请大哥哥务必代为收下。全部,都是圭一君喜欢的菜式。”
士郎打量了一下门外的少女:“你今天来,该不会是为了送便当?”
白色的纱裙被雨水浸透,紧贴在少女瑟瑟发抖的身躯上。她色泽漂亮的头发也被暴风雨弄得不成样子。
但是,被少女递到自己手里来的便当盒,外面还是干爽的。
此刻,少女露出欣慰的微笑,一字一句认真道:“是啊,就是送便当而已。雨已经差不多停了,我这就回家去了,大哥哥。”
虽然看起来很真诚,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心事重重地将门掩上,士郎打算将圭一转移到卧室,待对方醒来之后交谈一番。
然而,出乎士郎意料的是,眼下他还有另一番麻烦。那位令他放心不下的英灵现出了实体,此刻正脸色阴沉地在卧室中等着他。
被英灵那投过来的冰冷一瞥弄得一个寒噤,士郎有点沮丧。
——分明是为了帮这家伙减少心中的绝望才会出现在这里,却将自身也弄得如此狼狈,这也太差劲了。
“不要命了吗,小鬼?为了与你毫不相关的人?”
“欸?”士郎愣愣地抬头。
英灵锐利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少年的灵魂:“即便你拼上性命,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他们会陷入痛苦与疯狂,而我会令他们全部解脱。至于你的插手,根本毫无意义,而且,这与你本人毫无干系。”
手臂外侧仍旧刺痛着,肩膀也因为先前遭受的重击而隐隐作疼。疼痛令大脑都有点混沌,但士郎心中的无名火却愈发燃得旺盛起来。
怎么可能毫无干系。
你的事情,怎么可能和我毫无干系!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而被搁置了。士郎用力按住额头,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
看着士郎脱力的模样,英灵挑了挑眉。
“小鬼,”他再度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寒蝉线就是K1黑完诗音黑,诗音黑完礼奈黑,然后就可以happy ending了(真的?)
以及,这里的红A是参加圣杯战争之前的啦~这种通过与士郎相处从心意相通的默契中逐渐想起理想与真相的过程,不是很温馨吗!
☆、第七章
被Archer以“小鬼”称呼,这件事,士郎已经习惯了。
然而,被丢到另一个世界,自己无法言明真相,对方也不记得自己……如此种种,令某种微妙的委屈涌上心头。此刻,虽然Archer的态度比之先前的尖刻已有所好转,但士郎还是逞强地靠在门框上,并没有走过去。
等了几秒,英灵眉梢微微上扬:“哦呀,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吗?这样看来,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会阻止这里毁灭、阻止我出手,也都是一时意气吧?”
英灵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讥嘲,但钢灰色的双眼却仿佛被晦暗的阴影所笼罩,变得更加冰冷。不慎与那锐利的目光对视,士郎的心脏在某个瞬间暂停了跳动。
“还是说,你看到我变得友好起来,所以想要撒娇?”开玩笑般地说着,英灵的声音却彻底冷了下来,“流了那么多血却还在逞强,是要人抱你过来吗?”
你哪里变得友好了!
直觉性地感到了危险的少年微微一颤,强撑着的坚定姿态消弭于无形。他上前一步想要还嘴,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对方所在的方向挪了过去。
可恶……身体简直就是自己动了起来!
但也并不是被这家伙吓到了。只是觉得,不该以孩子气的行为令对方伤脑筋或烦躁而已。
方才那一击重击给后背带来的钝痛愈发难以忽视,失血与激动的情绪使大脑宛如蒙了雾般迷钝。走到Archer面前时,士郎低低地喘了一声,之后想要将无力的身体挺直——
下一秒,少年被英灵直接扯了过去。
男人有力的手扣在受伤的那支手臂上,指尖摩擦着伤口引起钻心的痛楚,令士郎几乎叫出声来。然而,他的鼻尖因重重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而酸疼不已,此刻,他已经被难以自已的泪意淹没了。
“真是愚蠢啊,受伤也是,逞强也是。”
闻言,士郎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因为身体上的变化而一愣。
Archer捉住了自己的手指,来自对方的魔力流水般温柔地从指间流入,令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受伤的肢体仿佛被浸入冰凉温和的湖水,初时还有几丝刺痛,但很快便连一丁点儿痛感都感受不到了。
士郎下意识地抬高视线。映入眼中的Archer的眼瞳,因为是银灰色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冷酷。
尽管被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冰冷眼神注视,但士郎仍旧相信,自己被对方关心了。他看着专注的英灵,眨了眨眼:“谢谢你,Archer。”
“没什么。”英灵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撑着士郎脱力的身体,同时吐出令人不快的语句,“虽然可以放着你不管,但如果你这个一厢情愿的白痴死在这里,我大概也会有一点点愧疚吧。”
安静地靠在英灵的肩上,少年露出了微笑。有欣慰,也有怀念。
虽然不记得我,但Archer还是自己所熟知的模样。分明就关心着别人,却不肯好好地将真实心情传达给对方。
“我才不会死掉,而且,会说到做到。”士郎努力令自己听起来更可信些,“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英灵低低地笑了两声。通过与对方胸膛紧紧相贴的脸颊,士郎感受到了对方身体因低笑而产生的微微震动。
“我想象中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我并不是只会空想脑中却一团浆糊的小鬼。”士郎郑重地强调。先前来自英灵的嘲讽,令他发出抗议:“我有计划,并且在暗中行动!”
“我知道。”
“你才不……欸?”
“我知道你白天跑到神社附近去查看,也知道你试图寻找警察。很可惜,村庄里没有,只有镇上的警察会偶尔来巡视。你的确不是榆木脑袋,但也不够走运啊,小鬼。”
“也就是说……”呆呆注视着英灵的少年,依稀想起了先前在树林中感受到的微弱魔力,若有似无,却如影随形,“Archer你……一直在关注着我?”
英灵被噎了一下,冷色的眼中浮现出几丝懊恼。他不耐烦地“嘁”了一声,松开了少年已然伤愈的手臂,将头微微转开。
不慎流露出来的生动神色转瞬即逝。再度与少年对视的时候,英灵线条锐利的唇微微勾起,呈现出不很友好的讥嘲弧度:“是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这小鬼是怎么折腾死自己的。”
在士郎回话之前,英灵便径自隐匿于空气中,仿佛遁入了苍白的虚无。
“真是标本式的傲娇。”士郎轻轻活动了一下疼痛不再的肩膀,有点无奈地笑了。
在这之后,士郎将被子轻轻盖在被拖到卧室来的前原圭一身上,又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
不再信任任何人以及强烈的攻击倾向——这就是雏见泽特有病毒发作后的情状。进入这一区域的所有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被感染,只要“契机”到来,集体狂化就会爆发。
过去几年神秘失踪的人们,大概也是感染了病毒,又被雏见泽诡异的氛围所影响而发作,最终自取灭亡了吧。
触碰到真相的士郎就这样陷入了苦恼之中。
无法信任别人的话,彼此之间开诚布公就好;无法控制情绪的话,只要想着这个是自己爱着信任着的人就好。
在少年看来,这个所谓的绝症完全可以如此化解。但方才前原圭一疯狂的表现令他发觉,身为局外人的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等这孩子醒过来,自己先道个歉,之后再谈一下发生的事吧。如果有必要,将有关病毒的真相告诉对方也无所谓。这样想着,折腾了一天的士郎在圭一身边躺了下来。
这是,卫宫士郎来到雏见泽的,第二个晚上。
***
明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穿过,投射在黑发少年脸上,将他唤醒。
自己昨晚,好像做了相当可怕的事?
用门去夹好友的手腕,用棒球棍袭击别人……这些,竟然是自己做的!?
黑暗的往事闯入脑海,圭一难以忍受地捂住了头。
紧接着,他注意到睡在自己身边的红发少年。
圭一几乎要跳起来,但因对方而生的,莫名的安心感,令他坐在榻上思考起来。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连姓名都吝于告知的家伙。这不知从何而来、身手又相当不错的无名氏,分明比自己的友人们更值得怀疑,而且,也具备杀伤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