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不用客气,大人已经吩咐过的,属下都明白。”
苏折雪心头微微一酸,黯然低头轻轻摇了摇,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醉今宵。
临安经此一夜,人心惶惶,无不心有余悸。
禁卫营与镇国大将军麾下将士领命巡防城中,举着火把在巷陌之中找寻残留的蛊虫焚烧,想尽快平息今夜的蛊祸。
朝官若无恩赐,是不会得到太医出诊,所以就算是子鸢,也没办法请动宫中太医。
找楚山公主?
她不过是一介民女,又如何入得了皇城?
唯一的法子,便是——沈少将军。
苏折雪茫茫然看着前路,原来一切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即便是有的人有了心,也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有些,迟了。
夜风吹拂,暮色中尚有些火光摇曳,看得人心暖,却总是被夜风侵染三分凉意。
“主上,要活着,完成她的大事,做到我做不到的事。”苏折雪嘴角一抿,笑得苍凉,“这样,那呆子也可以有人一直护着,疼着,爱着……”
打定了主意,苏折雪笑意浓了三分,笃定地朝着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踏踏!……”
一骑飞马驰骋在巷陌之中,马上少年麒麟白裳,面如冠玉,一手执火把,一手紧握缰绳,正是三皇子叶桓。
好不容易借故跑出那个沉闷的朝堂,还是来城中帮忙烧杀蛊虫来得自在。
“前面那姑娘不是……”
远远瞧见了苏折雪的背影,叶桓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来,打马驰了过去。
“苏姑娘!”
苏折雪愕然回头,怔怔然看着叶桓,目光才落上他那身麒麟白裳,便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定不是寻常百姓。
叶桓翻身下马,火把的火光映出了苏折雪的脸,他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笑道:“苏姑娘,今夜这城中甚是不安全,不知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知道折雪?”苏折雪惑然问道。
叶桓轻轻地笑了笑,“国香大典,花魁苏折雪,今日之后,谁人不知?”说完,叶桓走前了一步,看了看苏折雪周围,确定就苏折雪一人,“这样孤身上路,实在是危险。”
“公子一人骑马上路,不也危险?”苏折雪反问了一句,不想再继续耽误下去,当下对着叶桓福身一礼,“折雪有要事在身,还请公子见谅。”
“不知在下能否帮上苏姑娘忙?”叶桓问了一句,亮了亮腰上悬着的玉牌,“在下是大云三皇子叶桓,与祁都尉也算有一面之缘,若能帮上他的好友,也算是乐事一桩。”
“子鸢?”苏折雪愕了愕,连忙跪地道,“民女拜见三皇子殿下。”
“免礼!”叶桓连忙来扶苏折雪,却瞧见苏折雪往后缩了缩身子,恰到好处地起身,避开了叶桓的双手,连袖边都没有沾到一分。
叶桓尴尬地笑了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深夜一人赶路,所为何事了?”
“民女家有一姐妹中了蛊毒,大夫说,或许只有宫中太医能救,所以情急之下,只好去拜访昔日旧友沈少将军,想求……”
“何须求他?”叶桓打断了苏折雪的话,“太医本殿下还是宣得起,你且回去,本殿下随后便来。”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苏折雪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可是一颗心忽地又悬了起来,再瞧向他的眼眸,只觉得叶桓眸底多了些东西。
叶桓摆手道:“苏姑娘可安心回醉今宵,”说着,叶桓将马儿缰绳递给了苏折雪,“苏姑娘一人走回去,实在是危险,不妨先骑本殿下的马儿快些回去。”
苏折雪迟疑地接过了缰绳,对着叶桓深深一礼,“多谢殿下。”
“驾!”
苏折雪一抽马儿,快马驰骋而去。
叶桓满是深意地笑笑,目送苏折雪远去,不由得喃喃道:“苏,折,雪,果然是个尤物,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心为我一笑。”
皇城,朝堂肃穆。
云徽帝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之上,已经沉默良久。
堂中众臣,或作壁上观,或各种猜度,如今大晋大云如此局面,该如何收拾?
叶泠兮悄悄地往朝堂殿门瞧去,迟迟不见子鸢赶来,今时今日,只怕朝堂上下主和不主战者居多,叶泠兮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跟她一样主战。然后顺势把子鸢推到京师援兵的将领之位,趁机瓜分镇国大将军的兵权,哪怕只要到数千,也算是削了他的一部分势力。
寒西关那边,有多年昊陵的甲胄兵器准备,应付十万敌兵,应当无碍。
☆、第八十三章 .锦兰宫中忆
“祁都尉!”
子鸢打马到宫门前,连忙跳了下来,便有当值的宫卫上来牵马。
“还请解剑。”
子鸢匆匆将腰上佩剑解下,递给了宫卫,“有劳了!”
“祁都尉且留步,在上朝之前,请移步锦兰宫。”宫卫突然拦住了欲往大殿跑的子鸢,恭敬地一拜。
“锦兰宫?”子鸢微微一惊,这锦兰宫是沈贵妃的寝宫,怎会在这个时候宣她觐见?
宫卫又道:“贵妃娘娘素来不喜等人,祁都尉,莫要耽误了时辰。”
沈贵妃毕竟是内宫第一人,尚且得罪不起,况且平日里与沈贵妃并无交集,今日突然相邀,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锦兰宫坐落在皇城东部,紧挨皇后椒房殿,可规制上已经大大超越了椒房殿,足见沈贵妃荣宠之盛。
内有宠妃,外有重兵,沈家如此大权在握,楚山公主又怎能撼动这一脉权臣?
子鸢来到锦兰宫外,心头不禁为叶泠兮担忧起来。
“祁都尉,请。”
宫女对子鸢一拜,示意子鸢可以入内觐见。
子鸢略微点头,一步踏入锦兰宫,第一眼瞧见的并非沈贵妃,而是在宫院中嬉戏的景柔公主。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子鸢行了个礼。
景柔公主上下打量了子鸢一眼,傲声道:“免礼,瘦都尉大人。”
“瘦?”子鸢低头瞄了自己一眼。
景柔公主嗤笑道:“本宫可是第一次瞧见如大人这般瘦弱的禁卫都尉,大人可要多吃些肉,多长些肉,否则……”
“公主殿下可要少吃些肉,少长些肉,如此,才能一直有公主殿下这样妙曼的好身姿!”子鸢含笑说完,上下瞄了景柔公主一眼,眸光没有惊艳,却刻意带着一丝淡淡的可惜。
此话可褒可贬,细思绝不是什么好话,景柔公主却听得极为刺耳,只见她叉起小腰,怒瞪子鸢,“你好大胆子!”
“若胆子不大,又如何能胜任都尉一职?”子鸢笑了笑,反倒是问了景柔一句。
“你……你……”景柔公主似是怒极,跺了下脚,大喝道,“来人,取本宫的马鞭来,本宫要亲手收拾他!”
子鸢连忙朝着景柔一拜,笑道:“公主殿下请息怒,微臣给殿下赔不是了。”
“迟了!”
宫婢递上了马鞭,只见景柔猛地一抖马鞭,便朝着子鸢“刷”地袭来——
“哎?”子鸢连忙闪身避开,“公主殿下息怒,息怒啊。”
“你,不准闪开!”景柔公主一连好几鞭子没打中子鸢,更是怒火中烧,猛地接连跺了三脚,“你们给本宫抓住他!”
“诺!”
子鸢左右看着宫婢们围了上来,自知一句戏言怕是要惹下大祸,只想快些结束现下这突来的争执,当下伸出手来,一把抄住了扬在空中的马鞭,猛地扯住不放。
“你们快些去扶住公主殿下。”子鸢连忙开口。
“你松开本宫的鞭子,松开!”景柔公主大声喝骂,不住用力扯动鞭子,“瘦小子,你松开,再不松开本宫要斩你的头了!”
子鸢连忙松手,正色抱拳道:“公主息怒!”
景柔公主哪里想到子鸢真敢松手,一下用力,反倒是往后倒去,一群围住景柔公主的宫婢们连忙抱住了景柔公主后倒的身子,见公主毫发无伤,终于齐齐地舒了一口气。
景柔公主挣扎着站了起来,怒睁圆眼,双颊涨得通红,只见她指着子鸢喝道:“你……你竟敢如此对本宫不敬,我要告诉母妃,要她把你的脑袋摘了!”
子鸢摇头轻笑道:“贵妃娘娘素来贤德,怎会做这种越权摘朝官脑袋之事?公主殿下,今日临安城遭了蛊祸,人人自危,微臣还要赶着去为皇上分忧,”瞄了一眼这宫院,哪里有沈贵妃的踪影,“还请公主殿下转告贵妃娘娘,就说微臣已来过,只因国事紧急,先行告退。”
“你……站住!”景柔公主委屈之极,一双眸子里隐隐闪烁泪光,这宫里宫外还没有谁可以欺负了她之后,又一走了之的!
子鸢置若罔闻,无视左右宫婢的阻拦,大步朝着朝堂的方向走去。
“呜呜……”景柔公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缨儿。”
殿门忽然打开,不知道旁观多久的沈贵妃柔柔地唤了一声,示意景柔公主过来。
景柔公主委屈之极,听见母妃呼唤,便一头扑入了沈贵妃怀中,“母妃,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沈贵妃爱怜地揉了揉景柔公主的青丝,笑道:“母妃这一次,确实要为你做主。”
“我要那瘦小子的脑袋!”景柔公主抬起泪眼来,笃定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