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锦奴心底,最近总是盘旋着一句话——公主,多个人帮你担着,可好?
临安巷陌,薛家酒庄。
酒庄大堂之中,挤了太多惊魂未定的寻常百姓,兀自瑟瑟发抖。
酒庄后院,密室之中,瑟瑟发抖的可不是临安百姓,而是两位当朝权贵——九千岁曹衙与镇国大将军沈佑。
玄色麒麟袍在身,碧色玉带轻缠狼腰,齐王萧焕眯着一双阴沉的眸子,一一扫过这两人,“你们两个坏了本王的大事,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曹衙颤声道:“回少主,今日犬子尚未回府,这狼蛊实在是危险,我……我就这一个儿子,实在是怕……”
萧焕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沈佑,“你也想告诉本王,你就一个儿子?”
“还请殿下恕罪!”沈佑连忙跪倒,对着萧焕一拜。
萧焕阴冷地笑了笑,突然笑容一沉,怒声喝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这些狼蛊是本王算好了数量准备的,禁卫营根本来不及扑灭,足以让整个临安城变成一个炼狱!可是就是因为你们,擅自出兵灭蛊,你们让本王的屠城大计终究功亏一篑,坏了本王踏破大云山河的大计!”
“请殿下恕罪!”曹衙也连忙跪倒在地,重重叩头。
沈佑接口急道:“其实……其实就算是临安城无事,殿下的兵马也可以踏破大云山河!”
萧焕蹙眉,问道:“哦?说来听听?”
沈佑点头道:“今日我已将寒西关急报扣下,大云皇帝定然不会派兵增援寒西关,我只须栽给晏谦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鼓动大云皇帝把晏谦调回临安审问,只要寒西关没有晏谦在,十万大军已足以攻破寒西关!”
“寒西关一破,大云皇帝必定会逼令我出兵驰援,我就作壁上观,放任殿下大军入境,必定可以直破临安,成就殿下一世大业!”沈佑说完,抬手擦了擦汗水,看了一眼曹衙,“曹大人可以操控朝中势力给大云皇帝施压,逼迫大云皇帝让位太子,太子向来懦弱,必定会在临安城破之时,举国投降,到时候大云五州,便尽纳大晋版图之中!”
萧焕眉头舒开,笑道:“听得倒是句句在理。”
“属下定会戴罪立功,还请殿下念及属下爱惜独子之心,饶过属下这次破坏殿下大计之罪吧!”曹衙又一次重重叩头。
萧焕冷眼扫过曹衙与沈佑,道:“本王就再信你们一次,若是再办事不利,你该明白,在你们身上的蛊虫,会如何发作?”
“诺!”
“滚——!”萧烨怒声一喝,曹衙与沈佑灰头土脸地跑出了密室。
密室的一角,有个人一直静默不语,只是自斟自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烨转头看向了薛子珏,“七公子倒是好雅兴啊。”
薛子珏淡淡笑道:“殿下要我薛家做的事,我件件都办了,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说着,薛子珏看向了萧烨,“可别忘记了这次我帮你运送蛊虫的报酬,你该知道,我们薛家向来是认钱不认人。”
萧烨舒眉笑道:“当真件件都办了?”
薛子珏笑容一僵,“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烨继续道:“本王怎么越瞧那个祁都尉,越像一个人,你可别像曹衙沈佑这两只狗一样的告诉本王,请本王念及你们薛家就这一个女儿,要本王饶过她,也饶过你们薛家这阳奉阴违之罪?”
薛子珏忽地放声一笑,“人有相似罢了,殿下可是亲眼瞧见我把妹妹给逼下海崖的,当今之世,还没有哪个人坠崖之后,能活着漂过殷墟海,从大晋跑到大云来。”说着,薛子珏放下了酒杯,“她若真是妹妹乔装,便必是女子,你该知道,禁卫营上下哪一个不是粗汉子?一个弱质女流在禁卫营中混上三年,却没有被发现,殿下觉得可能么?又或者说,你觉得久经欢场的苏折雪,会看不出祁都尉是男是女?这天下,岂会有女子痴爱女子的荒唐事?”
萧烨听薛子珏说的在理,想到了苏折雪,觉得有些可惜,“苏折雪,倒真是人间难得的尤物,她若肯从本王,本王又怎么舍得让她做饵、设局渡皇蛊蛊母给萧栈雪?”
“我倒是没有看出来,殿下竟是个多情的人儿。”薛子珏朗朗一笑,颇为吃惊。
萧烨冷冷一哼,“总说风尘女子多情,可若能得其心,那可是多少后宫女子都没有的真心。你瞧我那皇叔,后宫佳丽三千,可倒头来,究竟有几个是真心爱他的?真是可悲。”说到这里,萧烨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对了,阿耶杰现在去了哪里?”
薛子珏微微耸肩,“他向来神出鬼没,我怎么知道?”
萧烨眯眼想了想,总觉得有些异常,“国师府对女人是出了名的狠辣,阿耶杰从大晋一路追到了大云,却还是摆平不了萧栈雪,本王总觉得这当中有些不对劲。”
薛子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阿耶杰如你我一般是男人,喜欢上一个女子,也不足为奇。”
萧烨只觉得好笑,“喜欢上繁衍蛊母的母体,可是所有巫师的大忌,阿耶杰是个聪明人,当不会犯这样的大错!”
薛子珏淡淡道:“殿下,你可别忘了,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可远远没有一直抓不牢的女人有吸引力,你那堂妹可是个带刺的冷美人,今日在国香大典上的献艺,可足以倾国倾城啊。”
萧烨回想今日躲在暗处瞧见的群芳献艺,嘴角一扬,笑道:“说的也是,本王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萧栈雪竟有这样妩媚的一面,若她不是本王的皇亲,本王倒也想把她给吃了。”
“呵呵。”薛子珏只是应声一笑,心头猛地一凉,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心底只有一个疑问——“祁子鸢,你究竟是谁?”
☆、第八十章 .玉石俱焚夜
城西客栈,夜静如水。
因为突来的蛊祸,客栈中的人都纷纷跑到了禁卫营附近避祸,唯有一人兀自自斟自酌,仿佛半点没听到城中传来的可怕凄吼。
阿耶杰给自己斟了一杯,侧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客栈大堂,不禁微微一笑,这样的寂静,似是已经习惯。
突地,酒香味儿渐渐浓了起来。
阿耶杰皱眉看向了大堂正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阿耶杰笑道:“看来,你是想通了。”
阿翎将酒壶往阿耶杰面前一放,冷冷坐在了阿耶杰的对面,“我确实输了,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阿耶杰瞄了一眼阿翎右掌上抓紧的纱布,叹声道:“你总是不听我的话,若是你不救苏折雪,又岂会惹祸上身?”
阿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了阿耶杰面前,凉凉地问道:“蛊母何时开始孕育新蛊皇?”
阿耶杰迟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酒,幽绿色的眸子定定看着阿翎,“只要施蛊之人吹响骨笛,蛊母便在寄主体内复苏。”说着,阿耶杰探前了一些,眸底是从未出现过的不舍,“其实,你若是肯求我,若是肯心服口服地认输,我是可以……”
“陪我喝上一杯吧。”阿翎突然打断了阿耶杰的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喝了一口,“我大晋萧家与你阿耶巫族,有时候真像宿敌,可又偏偏分不开。”
“萧栈雪?”阿耶杰觉得今天的阿翎格外奇怪,平日里她见到他,必定是剑拔弩张,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为何要选我,难道只因为我不食荤腥多年,最适合蛊母繁衍?”阿翎冷冷挑眉,定定看着阿耶杰,眸底满满地俱是恨意,“又为何不选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不配做大晋之皇?”
阿耶杰愕了愕,没想到阿翎一张口问出的,便是他埋藏心底多年的话。
阿翎看着他沉默了,又喝了一口酒,站了起来,望着大堂之外,“今日你们造了多少孽?我大晋皇族又造了多少孽?难道你不觉得满手血腥?就不能远离这些虫子,干干净净的过日子?”
阿耶杰暗暗握拳,低头道:“有些事,由不得我选,可有些事,只要你低头,是可以转圜的。”
“我低头?”阿翎冷笑一声,“我如今已被种入了蛊母,已如你所愿了,你还要我低头?低头做什么呢?”阿翎突然弯下腰来,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凉凉地唤了一声,“驸马?难道说你还要我低头,把你当成丈夫?”
阿耶杰阴沉地看着阿翎,“你若肯,我可以……”
“我若不肯呢?”阿翎又直起了身子,仿佛听见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放声笑着,“巫师会爱上一个寄主?阿耶杰,你真当我好骗,还是当我好笑呢?”
“萧!栈!雪!”阿耶杰狠狠咬牙,突然伸出手去,紧紧钳住了阿翎瑟瑟发抖的双肩,一字一句地道,“我警告你,莫要再考验我的耐心,我只说一次,你若肯低头,肯从此听我的话,我可以救你!”
“救我?”阿翎只觉得可笑,“你以为我会信你?书上记载,蛊母入体,神仙难救,你以为我会傻到信你的话,临死了还让你当初傀儡摆布?”说着,阿翎故意逼近了阿耶杰一步,“又或是,临死还让你当成青楼女子肆意轻薄?”
阿耶杰似是怒极,为何到了生死关头,这个死女人还要这般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