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自悠然笑道:“往下看吧。”
闻言,众人往下一看,眼睛猛然睁大。
风波亭下方的云雾已被大风吹散,露出一弯壮丽的山谷。
令人惊讶的不是它雄浑壮丽的风貌。
而是这座山谷在其布袋状的谷地,以一条长河为界,一面是干枯焦黄的草木,一面是蓊蓊郁郁的密林。
一面是死,一面是生。
死气与生机交织在一起,宛如岁月悲歌中的生死轮回,风云变幻间的兴衰流转。
红颜枯骨,英雄白头,生老病死间,总是蕴着莫大的凄凉,难悟难解,难明难辨。蓦然间,仿佛天地间的凄楚悲凉都充斥于心。
无心上人不禁失神低语:“难道这里……便是枯荣谷?”
口中虽是问句,心中已然肯定。
如若此处不是枯荣谷,还有何地配称这“枯荣谷”之名?
赵碧穹亦是点头道:“看来,是了。”
聂巧巧轻哼一声,道:“早知这枯荣谷,便在山崖底下,我们寻条下山之路,下去不就成了?”
“何必在千佛寺里兜兜转转,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林素仙笑道:“这话说的轻巧,但你看那陡峭的山壁,几乎刀斧削成,又哪里来的下山之路?”
聂巧巧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瞧瞧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工五手’中的‘素手’!只要给我几块木头,几根麻绳,一些做木匠活的工具,我就能给你变出一条路来。”
叶九秋冷哼道:“马后炮。”
“也不知方才是谁吓得抱住柱子不肯撒手,这会子又来逞英雄?”
仍然手脚并用,缠在柱子上的聂巧巧,笑嘻嘻道:“是我,怎样?”
“我就是不撒手,不撒脚,你奈我何?”
一时间,被狂风刮跑的轻松与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众人身上。
可怕的,总是看不见的东西。因为看不见,所以人们会竭尽想象之能,将它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但若是看得见,摸得着,这天底下又有何物,能吓破这群豪杰的铁铸的肝胆呢?
气氛正好,有人却将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王怜花轻笑道:“既然枯荣谷到了,那它所埋伏的杀局也应该到了吧。”
此语一出,如同将凉水泼进炉子里,令众人刚刚热起的心,又立刻冰冷了下来。
众人皆是心思缜密的人物,又如何能忘记前路的危机?
欢声笑语,不过是为自己壮胆鼓劲。
王怜花聪明绝顶,如何不知,却偏偏要一语揭开。
方才对他起了一丝好感的无心上人等人,此刻又觉得此人可憎可厌了。
王怜花心如明镜,却故作不知。
轻轻一叹:“唉,方才是我多嘴了。”
“我看无心道长的拂尘垂而不动,赵掌门的手已经掌在了刀柄上,叶公子的缩进了袖子里……”
他将众人凝神警戒间,不自觉做出的一些小动作,一一点出。
微微一笑道:“看来诸位是早有所料,何需我多言?”
“既然如此,也不必故作镇静,强颜欢笑了吧。”
这话说的众人面上讪讪,神色不由得暗沉起来。
他却仍旧不肯住嘴。
人家越讨厌,他便越要说,非得将人气得暴跳如雷,他还笑的纯善无辜。
第76章 观音龛(二)
众人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当病老叟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揍他之时,他终于住了口,悠悠道:“这几句话,你们就不爱听了。”
“我还有一句更坏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病老叟冷哼道:“那你就不要说!”
王怜花眉眼一弯,果真闭口不言。
病老叟反倒傻了眼。
心中暗忖:这小兔崽子,怎么又突然如此乖觉听话呢?
见王怜花如此做派,赵碧穹目光微动。
比起旁人来说,他与王怜花多相处了几日,算是稍微了解他一点。
明白王怜花越是如此,要说的话便越是重要。
他喜欢层层设局,步步定计,爱用言语戏弄他人。话中虽真真假假,却总是隐着关键。若是因为恼怒与不信而错过,致使己身陷入危机,这小魔头又会隔岸观火,用温雅的笑容讥讽嘲笑于你。
于是,他接口道:“王公子若有什么发现,请快些讲来吧。”
见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的意味,赵碧穹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王怜花抚掌而赞道:“赵掌门果然聪慧。”
他望着亭下的云波,道:“你们没发现,这云气又合拢了吗?”
叶九秋道:“风力渐小,证明路途过半,快要达到对崖山峰,不是正常之事吗?”
王怜花眼波流转,暗光泠泠,轻笑道:“那香气也正常吗?”
众人一惊:“香气?”
嗅觉最敏的林素仙,闭上眼睛,煽动鼻翼,忽然面色一变。
长袖一拂,掩住口鼻,轻声道:“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这是……千佛寺里每晚点起的佛香!”
几人微微一怔,难道又是以幻香设的陷阱?
无心上人面目冷肃,冷冷道:“故技重施!”
“此种雕虫小技,在千佛寺中尚未难住我等,如今又有何用?”
王怜花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什么说不出的可笑之事。
那黑白分明,宛如玉勾般的眸子,流露出一丝讥诮。
“当初千佛寺此关容易,是因为那幻香只是让你产生幻觉,并未以埋伏袭杀相配合。”
“你们也体会过它的厉害,能迷惑你的一切感官,幻化出来的幻象惟妙惟肖,不但能‘看到’、‘听到’、‘嗅到’,甚至还能‘碰触到’。”
“若我们到达对崖之时,深陷幻象,不辨虚实,不明真假。而埋伏者便在此时暴起伤人,我们或许会将敌人当树木和石头,而将石头与树木当成敌人,又当如何抗敌呢?”
闻言,众人皆默。
聂巧巧苦着脸道:“我屏住呼吸,行不行啊?”
王怜花微微笑道:“据前半段路程的时间盘算,要到达对岸还需一刻钟。若是你能憋满这一刻钟,我便服了你。”
聂巧巧顿时垮下了脸,林素仙却笑盈盈道:“我观王公子镇定自若,似成竹在胸,必是想到破解的法子了?”
王怜花笑道:“破解之法是有一个,但看诸位信不信我了。”
赵碧穹道:“先讲来听听。”
修长手指一拂衣袖,一团鱼线落入手中。
“若是你们信我的话,就将这鱼线缠在身,所有行动皆听我号令。”
“我若拉一下,你们便停。我若动两下,你们便拔刀抗敌。我若不动这鱼线,你们只管大步前行。其余万事有我,诸位觉得如何?”
病老叟听出他话之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中这迷香?”
王怜花颔首而笑道:“然也。”
病老叟瞪起眼睛,道:“你既有破解迷香的药物,为何分不给我们?”
王怜花哈哈一笑,忽然道:“你听说过洛阳一掷千金的杜丹花会吧?”
病老叟微微一怔,不知王怜花抛却前题,另提此话,乃是何故。
只得老老实实道:“听过。”
王怜花笑道:“那花会是我办的。”
在病老叟怔神间,又问道:“你知道,每年有人钱塘江起大潮之时,将成箱成箱的金叶撒入江中,只为看那潮水涌动时,浮于浪尖的点点金光。”
病老叟呆道:“这……也听过。”
王怜花道:“那金叶是我让人撒的。”
病老叟又是一怔。
讥诮与轻嘲渐渐浮上王怜花俊美的面容,他冷冷一笑,道:“我虽不慷慨,但也绝不小气。”
“这不过是我曾经为那人做事时,他给的一点‘赏赐’罢了。”
“如果你们想要的话,也不必如此辛苦闯关破局,我可以直接作为中间人,为尔等引见。”
冰冷的目光将众人神色尽纳眼底,温雅的笑容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无心知道他心中正想着——
若是你们答应,便太好了。
我可是很想你们也尝尝,那噬心腕骨之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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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还是不信?
众人默然不语,这要得益于王怜花的名声之坏,令无人敢轻易做决定。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好,我信你。”
众人惊讶地望向那个发声之人,这一望令他们的惊讶又更甚三分,甚至连王怜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此人,竟是赵碧穹。
几人中,明明赵碧穹与王怜花的关系最恶,时刻戒备他,又怀疑他。
然而,如此关头,偏又是他第一个开口答应了,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奇,赵碧穹黑沉的双眸,一瞬不瞬地迎向王怜花探究的目光。
两人互相探究着彼此,谁也不知道谁看出的秘密更多一些。
在赵碧穹眼中,众人皆因前路未知的危机,时惊时惧,虽然每个人都力图坦然,但心中之弦却一直紧绷着。
只有王怜花一人,云淡风轻地宛如闲云野鹤,好似安坐于另一个世界中。
由于他声名狼藉,立场不定,一贯亦正亦邪的态度,令他备受猜忌。
明明是最不受信任的一个,但是到头来,却发现他竟是唯一能够依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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