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长的鱼竿被舞成密不透风的风轮,只闻一排整齐的咄咄声,无数细长的乌针被鱼竿尽数挡下。
乌针暴雨之下,沈浪舞棍生风,竟无一针堪能近身!
暗器发出的同时,王怜花足下生风,运起迷踪步伐,飞速而退。
在沈浪扫尽乌针之时,他抓紧时机又逃出了几十步。
沈浪瞧着前方越逃越远的身影,笑着摇摇头。
右手一落,鱼竿轰然点地。
左脚一踏竿身,身形翩然而起,如灵燕腾跃,于半空中翻越飞旋,眨眼之间便超越了王怜花,落在他的面前。
王怜花目光一闪,足下几个错步,非但在疾行之中骤然停步,还违反常理地反身折去。
见此情形,即将落地的沈浪,又是一竿砸在地面上。
柔韧的鱼竿承受着巨大的冲力,陷出一弯紧张的凹弧。
他右足在竿身上又是一踏,长杆一振,再度将他凌空弹起。
整个人脚不着地的反折方向,于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向后飞去!
半空中的人影身姿灵巧,似白鹤翩然,如雪燕轻灵,仿佛肋生双翼,以竿做足,脚不沾地地在空中任意改变腾空的高度、方向与轨迹。
无论王怜花怎么躲闪逃避,沈浪都能准确而迅速地落在他前行的路线上,如同戏耍猎物的鹰隼,令王怜花暗恨不已。
当沈浪又是一竿砸在王怜花面前时。
他笑道:“累吗?”
王怜花微微有些气喘:“累。”
沈浪道:“投降吗?”
王怜花叹道:“我还有第二条路吗?”
沈浪道:“那你……”
话音未落,王怜花突然手腕一转。
手心平摊着向前递出,森利的铁扇在掌中旋转如风,扇刃的残影如莲展开,径直向鱼竿斩去。
沈浪无奈一笑,他早有预料地踩着鱼竿凌空一翻,长杆与人一同腾空而起。王怜花手中旋转的铁扇,只来得及在沈浪的飞舞的发尾上一绞。泠泠夜风之中,一截乌发四散纷扬。
沈浪旋身而落,刚一站定,一杆突袭而出。
刹那间,狂风起,龙影现——
这一竿如破云而来的狂龙,似逐浪而行的白鲸,猎猎风声仿佛为之应和。
在王怜花骤缩的瞳孔中,雷霆一竿穿扇而过。在即将戳穿他的头颅时骤然停止,巨大的风浪将一头高束的墨发狂烈掀起,如同泼雪飞墨。
鱼竿削尖的顶端,颤颤地点于王怜花的鼻尖。
王怜花觉得自己呼吸一瞬停止,画面定格于高天孤月之下,月光潺潺,树影摇曳,漫街的落红败叶在风中舞成巨大的漩涡。
长风过襟,秋意肃杀。
沈浪俊美的轮廓在萧瑟秋风中烙下深深的剪影,静美得宛若一尊石像。
王怜花突然想喝酒了。
喝那最烈最辣的酒,佐以桐叶瑟瑟,秋意寥落。
他觉得此刻的沈浪好看得可以当一道下酒菜。
就不知沈浪是否愿意陪他醉饮一宿。
“美美美!”一连三个美字,王怜花抚掌而笑。
他叹道:“真是美不胜收啊。”
沈浪笑道:“你说的是这月,这夜,还是这一竿?”
王怜花道:“都有。”
“不过你少说了一样。”
沈浪道:“哪一样?”
王怜花笑道:“还有这人。”
沈浪微微一怔,他哈哈笑道:“你说的是谁?”
王怜花笑道:“还能是谁?”
“不是你,就是我啰。”
说此话时,王怜花墨玉似的瞳眸微微弯起,像是将天上的新月嵌到了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温雅,道不尽的动人。
沈浪一时有些松怔。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天空响起一阵尖锐的风啸,如同巨大的猎鹰伏空掠过的哨声。
一只巨硕的怪鸟破云而来。
那怪鸟舒展开的双翼足有三米多长,浑身泛着青铜色的森然寒光。它飞行的速度极快,羽翼割裂疾风发出刺耳的尖啸。
仔细一看,这只怪鸟竟然是由生铁铸成。
破云而出时,卷起云涛千丈,无比凛然震撼!
沈浪用手臂遮挡着怪鸟卷起的狂风,喃喃道:“‘妙手’孙子仲的铁翼鸢!”
他心中一凛,探手向王怜花抓去。
孰料,一个口袋向他迎面砸来。
沈浪下意识伸手一捞,接住口袋。
已经站在屋顶边缘的王怜花笑得狡黠又灵动。
他道:“美人配英雄,这头就送给沈大侠了。”
然后他凌空一踏,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巨大的铁翼鸢俯冲又升起,载着王怜花消失在广袤的夜穹之中。
沈浪目送铁翼鸢远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解下牛皮口袋上的绳索,拉开。
微微一怔。
清寒的夜风掬起口袋中的桃花纷飞,宛如粉蝶翩跹,如霜似霰。
桃花飞尽,露出一尊美丽的木头像。
那是用刚砍下的桃木雕刻的,剥去了外皮,只留下最柔嫩的内芯。巧夺天工的雕工让这尊仿照楚秋词十八岁容颜雕刻的木像,如同活的美人头颅一般栩栩如生,连双颊上都似乎带着少女的红晕。
沈浪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像是清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响。
依旧懒散与潇洒,不过多了几分快意与酣畅。
他拎着木雕的头颅去了张家。
又一次被当作故意捣乱的家伙,赶了出来。
他把木像放在了张家门口后,翩然而去。
据说楚秋词下葬的时候,顶着一尊栩栩如生的木头雕成的美人头。
【第一回·美人头·完】
卷二 傀儡戏
第12章 傀儡戏(一)
沈浪支着头,对着天空出神。
碧蓝的天,悠白的云,明晃晃的日头照在身上,丝丝缕缕的暖意将懒意一点点勾出。
沈浪眯着眼睛,歪着头,活像一只蜷在太阳下躲懒的大猫——在他旁边的藤椅上就歪着一只。
姜黄色的皮毛被喂养的油光水滑,绿色的眼睛半睁半眯,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地舞于风中——仔细一看,那闲适温驯的神态,对生活漫不经心的慵懒,与沈浪活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就这样,一人一猫,一左一右地坐在同一个小矮桌前,懒懒地晒着太阳。
直到一碗阳春面被人“嘭”地一声,重重搁在桌上。
人被猛然惊醒,而猫只是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桌面,然后又缓缓闭上。
沈浪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阳春面。
面里清汤寡水的,连个葱花都没有,更不见半点油星。
他却既不嫌弃,也不抱怨。
就像王怜花说的那样,该他赚的钱被别人赚了,他缉捕大盗所得的红花,又被胆大心黑的衙役贪墨,口袋里仅剩的银两,也被他信手一挥,一个子儿也不留地全给了带着孙子坐在街口乞讨的瞎眼婆子。
那斜眼歪嘴,长着一头癞子的孩子,抓着沈浪的衣角,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好……人有、有好报,寿、寿比南山……恭、恭喜发财。”
口袋里分文不剩的沈浪,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淡定地捏死了跳到手上虱子。
——所以,他本该是连吃这碗阳春面的资格都没有的。
但是,谁让昨夜老板家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早上一开张就大方地请路过之人吃一碗阳春面。
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沈浪笑着将那孩子说给他的话,转给了老板。
“好人有好报,寿比南山,恭喜发财!”
老板哈哈大笑了一声,转头嘀咕了一句“怪人”,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沈浪拿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听着饭馆食客们闲聊。
饭馆这种地方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人们最喜欢一边喝酒啖肉,一边高谈阔论,仿佛就着那些散漫的闲话,便能多喝一两酒,多吃半斤饭似的。
沈浪极有耐心地从这些喧嚣嘈杂的闲谈声中,挑拣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例如北漠沙匪之患再起,例如青州蝗灾大旱,例如雁停云被揭穿真面目,不堪羞辱,挥刀自刎,又例如楚秋词下葬时,那无头尸体上顶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人头”。
这些话全是听邻桌一名颇有见识的白面书生说的。
此刻,他正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楚秋词的葬礼,那夸张的神态与用词,将这场葬礼形容得比皇帝下葬还要挥金如雨,堆银如泥。
书生越来越玄乎的话从沈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浪心想,王怜花到底要做什么?楚秋词与他有何干系?他为何要杀她?为何拿走她的头?又为何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呢?
沈浪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隔桌有人说:“你知道吗?‘九州王’沈天君的儿子沈浪,死在了楚秋词的床上!”
沈浪道:“……啊?”
跟沈浪说话的人是个长相粗鄙,满面黑须的市井游民,这种人最喜欢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见识。
他见沈浪被自己一句话问得发怔,顿时得意得连嘴上的胡须都翘了起来。
他凑到沈浪的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据说护卫楚秋词的英雄好汉闯进门的时候,楚秋词就骑在他身上。”
“那肌肤白得跟雪似的,摸一把都怕化了,那腰细得跟蛇似的,摇一下都怕折了……但就是没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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