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大咩哥)

手中活计依旧不停，令观音攻势更急数分。
沈浪全神贯注对抗观音之际，突然，一道晶莹的丝线轻轻地在眼前飘落，落至他脖间，猛然收紧！
沈浪眉峰一皱，迅速垂头脱出。
那细如毫发的丝线只来得及在他发尾上一绞，绞下了一截乌发。
原来是黑袍人利用观音的猛烈招式做掩饰，自己暗中袭击于他。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浪刚刚逃过绞首的杀招，又有一根丝线飞过来，套在他的手腕上。
这回他没有避闪，任由那根丝线将他拉飞，像是一条从江中钓起的鱼儿。
落地后，身形不稳，重重地撞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
回头一看，果然是王怜花。
王怜花一把捉住他的手腕，道：“走！”
沈浪道：“去哪儿？”
王怜花道：“离开这里。”
沈浪没动。
虽然他默声不语，但是王怜花十分清楚他在想什么。
不过是不愿意弃赵碧穹等人于不顾。
王怜花望着那双凝注着他的眼睛，沈浪在等他给自己一个理由。
王怜花挑起眉峰，立出尖刀一般凌厉的弧度。
瞳眸渐幽，沉沉暗霾流转如雾。
他又想起了千佛殿中，沈浪推开他，奋不顾身担起巨石的那一刻。
没有丝毫犹豫，决绝的像是一个无情的圣人。
沈浪啊沈浪，为何你能对别人毫不犹豫，偏要对我犹豫，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一时觉得自己对沈浪已经忍让太多，哪里还有昔日恣意潇洒的模样。
胸膛里的心冷了下来，像是一块冻僵的石头，向下坠去。
王怜花并未解释什么，只盯着沈浪的眼睛，道：“沈浪，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唇角含着浅浅的笑，谁也猜不出王公子的心思，也许在这瞬息之间，他已下定了某种可怕的决意。
沈浪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忽然温柔平静地一笑，反手拉住他，道：“走。”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着实出乎王怜花预料。
他呆了呆，低头看着覆在腕上的手，缓缓道：“哦……”
“事不宜迟，我们快逃吧！”
说罢，沈浪拖着王怜花转身向树林里拔足狂奔，身形之迅疾，几乎将人扯的飘了起来。
似乎只要发生在沈浪身上的事情都很奇妙。
前一刻，明明是王怜花想逼走沈浪，甚至做好伤人的准备。
此时却又变成沈浪心急火燎的拖着他逃了。
这一变故令王公子这样的聪明人，都被搅的糊里糊涂。
但并不妨碍他将方才的愤怒弃之脑后，愉悦又开心，似乎连四周腐尸朽骨都可爱了许多。
王怜花索性身体一翻，趴在沈浪背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见方才还跟自己僵持不下的对手，不带一丝犹豫，说逃就逃，黑袍人很是呆愣了片刻。
犹豫了一下，拔足而起，想要追上二人。
却见王怜花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右手一扬，数枚暗器飞出。
黑袍人心头一惊，避闪不过，被正中胸口。
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原地，感觉心中一片冰冷。
然而，好半晌未觉剧痛与冷意降临，疑惑地低头看向地面，脚下的枯草丛中击中他暗器泛着微微银光。
拾起一看，竟是几块银子。
黑袍人瞪着手中银两沉默半晌，在身上摸了几下，没找到口袋，转手塞进观音紧束双峰的裹胸里。
揉了揉自己被砸痛的胸口，与观音一前一后转身离去。
云出岫用刀刃抵住赵碧穹的脖颈，将赵碧梳从他怀中推到一旁，并死死拧住他的胳膊，制住可能会出现的挣扎。
然而，赵碧穹并未挣扎。
不是对云出岫的背叛有所预料，而是因为他已然无力应对。
内外重伤令他虚弱不堪，寻到尹青与赵碧梳的尸体，更是令他心灰意冷，身心俱疲。
脑中疲乏地想着，无论他想要自己的命，还是掌门之位……都随他去吧。
直到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后颈。
赵碧穹惊骇道：“……云出岫，你在做什么！”
云出岫用双手回答了他。
他就像是一个从未尝过情欲的毛头小子一般，猴急地将手伸进赵碧穹衣中。
赵碧穹病了许多，身上清减了许多，苍白的肌肤紧绷在骨架上，将胯骨与腰腹勾勒得极为紧张。
云出岫近乎着魔地来回抚摸赵碧穹的身体，在腰部与大腿内侧徘徊不休。
一些恶意的掐捏，令赵碧穹浑身发颤。
赵碧穹对于他来说已经近乎成了执念，在他成年后的每一场春梦里，他都是与赵碧穹翻云覆雨，每一次抱着那具苍白的身体，他总是为急切得如同青涩的雏儿一般。
然而，梦中的欢愉有多热烈，梦醒之后便有多凄凉。
然而此刻，美梦终于实现了，骤然爆发的狂喜令他俊朗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云出岫以为他的师父会叱骂，会挣扎，说不定会不堪受辱挺身撞向刀锋。
所以云出岫扔掉了刀刃，死死地扳住他的身体，令他无法动弹。
出乎预料的，赵碧穹很是平静。
他问道：“为什么？”
云出岫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情欲，他哑声道：“为什么？你当然不会知道是为什么？”
“你从来不知道师兄师姐们想要什么……所以，他们一个个被你逼死了。”
“你也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让我苦苦煎熬了多少年。”
说着，他用力扳住赵碧穹的肩膀，将人转过身来，压倒在地。
他的阴影笼罩在赵碧穹头顶，四目相对，做了一切叛师背伦之事的他忽然胆怯起来。
伸手捂住赵碧穹的眼睛，将头埋入脖颈急切地亲吻起来。
像个犯了错生怕被责骂的孩子一般，在赵碧穹耳边哑声叨念着：“师父，别看我……别看我……”
随着云出岫越来越放肆的动作，赵碧穹双唇渐渐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双手狠狠插进身下的泥土中。
当云出岫将身体嵌入他双腿之时，忽然停了动作，随即声息俱无。
压在身上的人重重倒下，赵碧穹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滚烫的血液浸透。
捂住他双眼的手，无力滑落。
一个手持长刀的人影出现在眼前，逆着月光，面容幽黑朦胧。
唯有那刀锋上漫染的鲜血，一片扎眼的赤红。

第108章 枯荣谷与锁龙井（八）

沈浪背着王怜花，在尸林间穿梭。
对于王怜花来说，几乎算得上一场新奇的经历。
他平日里小心又惜命，难得有重伤到不得不由他人搬动的时候。
最近的一次让人背在背上，还是被朱七七强逼着易容成女子，叫人放在背上的软兜里——终归不是什么好回忆。
此刻伏趴在沈浪背上，心中难得生出几分纯然的开心。
沈浪总是走的很稳——就像他的人一样——即便驮着一个大活人在树林间奔跑，双肩亦无太大的起伏。
王怜花侧脸贴在对方的脊背上，感受着矫健的肌肉随着沉稳的步伐而游移，温暖的体温熨帖着他的面庞。
感觉到背上之人的动作，沈浪低笑道：“王公子好手好脚的，怎么还赖在我背上不下来了？”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
随后，痛苦地□□道：“哎哟，我的腿……我的腰……我的屁股……”
沈浪道：“……你的屁股？”
话语微微一顿，有什么湿热柔软之物轻轻舔在他的耳尖。
王公子咬着人的耳朵，嗤笑道：“是呀，从前天晚上疼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沈相公的功劳。”
沈浪抿了抿嘴，道：“你若再不指路，我们可得迷路了。”
王怜花如何不明白他说的话叫沈相公害了羞，弯起眉眼，也不戳破。
话锋一转，道：“你肚子饿了吗？”
“之前不觉得。”沈浪笑着拍了拍肚皮，“被王公子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它在造反了。”
王怜花道：“我请你吃一顿大餐，如何？”
沈浪笑了笑，刚想问这片尸林里，连个活物的影子都不曾见着，哪里能有什么大餐。
忽然间，遥遥飘来一股肉香，化为无形的钩子，一下一下地勾动着肚子里的馋虫。
王怜花拍拍沈浪的肩膀，嘻嘻笑道：“已有人将饭菜备好，我们快去讨个现成的便宜。”
沈浪唇角一翘，脚步一转，背着王怜花钻入一条小径，寻香而去。
两人越行越深，景致豁然开始变得不同。
荒芜灰暗的残木枯林间，蓦然出现一片赤红的树林。如烟霞蒸顶，似举火焚天，热烈灿烂得仿佛天上的云霞烧到了地上。
步入红林之中，却发现这满目赤红，并非是来自树冠上的叶子，而是一根根红绸结于树枝，宛如细柳的枝条纷扬垂落。
层林叠赤，万条垂绦，夜风徐徐而拂，荡起丝绦纷舞，宛如赤龙竞奔，飞霞流风。
惊艳，又肃穆。
两人从树下穿过，柔软的红绦拂在头顶。
王怜花伸手拉下一根红绸，上书一行小字，被数十年的风吹日晒蚀磨的模糊不清，依稀可见“阖家康泰”的字样，光是看看便令人打心底里透出一丝暖意。
未曾想，这干枯荒芜，瘴气弥漫的尸林中，竟然还有这样一片清圣的祈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