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生气道:“那你总要做点儿什么吧!就这么……就这样下去吗?”
老赵被从明家清除出去,军统针对老赵这枚钉子有一套反间的计划,当然,这套计划主导人还是明楼,这段时间,明楼算是忙得不可开交,然而虽然忙碌,但是明楼仍旧觉得,即使在外面出生入死也是比回家面对阿诚更容易些。
微微叹了口气,明楼道:“大姐,我有事情要忙,阿诚的事,回来再说吧。”言毕,便匆匆披上外套向外走去。
明镜听到这话,气结,指着明楼的背影道:“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回来!你别忘了,离阿诚上次分化期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有一个半月就是……你能拖多久!拖到我侄子出生吗!我告诉你,我可不会让我明家的血脉没名没分的到这个世上来!我可容不得年让阿诚受那样的委屈!我明家没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听到明镜这话,匆匆向外走的明楼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也只是一顿,却没有停下步伐。
看到明楼推门出了明公馆,明镜一跺脚,高跟鞋根敲得地板“叮咣”响,明镜觉得他都要气疯了。
而此时气得发疯的明镜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明楼的书房里,门并没有关严,一个缝隙偷偷开着,低头站在门缝前的阿诚面无表情站着,及至客厅里一切恢复,安静如初,阿诚才悄然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低头看着手里的书——《omega生理结构阐述》,阿诚安静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燃烧起来。
俗语有云,伤筋动骨一百天,俗语又有云,十指连心。
伤在手指上,即使断口处十分齐整也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阿诚要强,脱臼的手脚好了就不愿意再让人伺候他打理贴身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也是用勺子,通常吃饭的时候,阿诚都很安静,但是架不住坐在对面的明台一直和他说话。
平时明台要去上学,不可能总是在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到饭桌上,明台的话倒是格外的多,而且还都是对阿诚去的:
“阿诚哥,王老师要结婚了,王老师你记得吗?就是以前教化学的那个,我记得她当过你们的班主任来着。”
“阿诚哥,今天学校里的社团搞法语比赛了来着,你猜最后哪个班赢了?”
…………
明台喋喋不休的说很多事情,阿诚间或回应一两句。
明镜看着这一幕,又扫了一直像个闷葫芦一样的明楼,心中即气又无奈,气得是,明明是自己的坤泽,明楼却什么都不做,还不如明台会哄人开心呢,无奈的是,虽然劝过明台要注意分寸,但是看着肯和明台说话的阿诚,又觉得这样的阿诚也总比整天安静的发呆一句话都不说要强。
其实明镜不是不明白阿诚此时心中的抗拒。
这样一件大事到头上,任何一个人短时间内都会接受不了,但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阿诚下一次雨露期,在那之前若是还不能把眼前的这些问题好好解决,只怕问题会越积越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间越来越少,明镜就越发焦急。
明台和阿诚聊了许久,忽的道:“阿诚哥,你别总是喝汤啊,你尝尝这个排骨,加了草药的,炖的很香。”
明台给蹿起身子给阿诚的碗里加了一块排骨,阿诚用勺子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也没拒绝,依旧用勺子试图舀起那块明台夹给他的排骨,可是打着石膏的手指握着勺子,哪里有那么灵活,根本就舀不起来那块很大的排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这让阿诚微微有了一丝怒气,说不清是对谁,也许只是对此时如此无能的连吃饭都吃不利索的自己。
放下勺子,阿诚微微抿了着嘴,道:“我吃饱了。”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桌子。
明镜一看到这一出,有些急,忙向明楼使了个眼色,让明楼说话,可是明楼低头像个闷葫芦一样,默默的吃饭。
明台没有意识到,明镜也没有意识到,饭桌上,阿诚除了吃饭就是喝汤,几乎没有主动去夹菜,坐在阿诚身旁,一直闷葫芦状态的明楼,间或给阿诚夹菜时,都很注意夹那些方便用勺子舀起来的小菜。
明楼从未多出口说任何一句话,他的关心从来都是于无声处。
站在明楼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书,阿诚心中五味陈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诚没回头,道:“就这么随随便便让我进出书房,你不担心吗?”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阿诚第一次对明楼开口说话。
明楼打开书房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的关上了门,道:“处理老赵的那天我就把这里的文件重新整理了一遍,况且就算我没整理也没什么,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解读也需要密码。”
听到这话,阿诚转头,看着明楼,眼神里有了些别样的东西,那是属于他认识的阿诚,那个从小聪明、早熟、独立的孩子的一些……隐藏在这个人灵魂里的折不弯的傲骨。
明楼的眼神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不明白了。
阿诚拉开身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忽的道:“我同时给蓝衣社和GD两边输送情报,不过我猜你已经猜到了。”
☆、第 40 章
这是第一次,阿诚对明楼开口谈及“公事”,明楼的神色微微郑重起来,他很认真的看着阿诚,坐在椅子上的阿诚也很平静的看着他。
如同阿诚所说的,对于很多阿诚做的事情,他已经有了猜测,也许也可以说,他不仅仅有了猜测,还有了足够多的客观证据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是这些和阿诚口中亲自说出证实,仍旧是不同的,明楼微微调整了下呼吸,道:“你在玩火。”
阿诚眼神有些飘忽,也有些空茫,似乎有些很是久远的记忆在脑中浮现,触动了某些心绪,他轻声道:“玩火吗?也许。“渐渐回神,淡淡的看着明楼,阿诚道,”只是我和大哥说过,报国不仅仅是大哥的专利,也不仅仅是独属于大哥一人的信仰,对于我而言,不论哪一边,只要能更有效的利用我的情报阻挠日本人的行动,就值得我贡献情报。”
明楼的眼神微微复杂,半响,道:“对不起,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阿诚的眼神微微移开,长长的睫毛微微掩盖了些许眼中的神色,视线压低了少许,落在桌子上,良久,阿诚道:“我明白……我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着这话,阿诚把手中的那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明楼低头看了眼那几本书,又抬头看向阿诚。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阿诚道,“再过一个半月……,我恍惚听苏医生说过,抑制剂可以帮坤泽在雨露期维持清醒。”
阿诚这话一出口,明楼就知道,关于“公事”的讨论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谈论的是“私事”,明楼下意识的向阿诚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样远远站着对视的谈话,并不舒服,但是他刚向前走了几步,立刻的,坐在书桌后椅子上的阿诚抬头,全身的肌肉都似乎一瞬间绷紧了。
明楼驻足,缓缓的,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把周身的气韵收回来,把自己的威压克制到最低的程度,然后他缓缓的退后了几步,看着阿诚紧盯着自己的眼神随着自己的后退而微微舒缓下来,全身的肌肉也微微放松了,明楼心中五味陈杂。
阿诚不自禁的微微放松了些,但是这一放松,阿诚立刻就想到,这种几乎是生理性和心理上双重的因为乾元的克制而难以自抑的放松,对面的明楼怎么会察觉不到,几乎是立时的,一股愤怒在心中燃烧起来,让阿诚不自禁的想要握紧双手,但是他一试图握紧双手,方才退后了几步的明楼却立刻快走了几步到他身前,一把按住他的双手。
看着死死按住自己不让握拳的明楼,阿诚眼神中的怒火燃烧的更炙热了,但是在怒火之下,他的全身的肌肉再次难以抑止的僵硬了,他不知道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的,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书上说,乾元释放的气韵,也就是西方人说的信息素,对他标记的坤泽,有很严重的影响,眼下自己这种情况,就是如此吗?
从未经历过这种状况的阿诚难以判断。
而明楼呢?他按住阿诚的手后,轻声道:“别这么用力,你手指上的伤处受不住的。”
阿诚从不能自控的愤怒中回神,看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明楼的双手,忽的道:“我恨你。”
明楼握着阿诚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耳边那声“我恨你”有些飘忽,大脑似乎被这一句话瞬时扰乱了记忆的分野,半年多前,在南京,阿诚的轻声细语,一个半月前阿诚对明镜“是不是喜欢明楼”质问下的仓皇退避……那些记忆的画面在脑中划过,但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如此清晰的“我恨你”。
抬起头,阿诚的眼中有似乎早已燃烧殆尽只余死灰的愤怒,无力、哀痛,看着明楼,眼泪从那对很安静的眸子里静静的流下来,阿诚有些恍惚的道:“抑制剂可以让坤泽在雨露期保持清醒,可是……抑制剂很贵,我查过这段时间报纸上关于坤泽抑制剂的报道,和香烟还有很多药品一样,都被宣布为政府专卖,进货的渠道已经被那几个大的家族把持,当然,这对明家来讲不是个事儿,只要明家想,钱,渠道,都不会是问题,但是那也意味着如果我相用抑制剂让自己的在雨露期保持清醒,我还是不得不依附你们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