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吧。”
汪曼春简直快疯了。
她幼年时父母双亡,叔父汪芙蕖把她接到身边抚养,叔父的妻子早亡,对于这个侄女,汪家唯一的血脉,宠爱的不得了。
汪曼春是被骄纵着长大的,她漂亮,聪明,家世又好,自然眼光就高,看不上一般的男人,直到明楼出现。
这个叫做明楼的男人,成熟、睿智、强大、英俊、风度翩翩,这是一个要她仰望的男人。
汪曼春几乎没有仰望过任何人,在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明楼这样的男人,一个满足了她全部少女幻想的男人,而且,让她不敢置信的是,这个男人也爱她。
明楼眼中的那种宠溺和爱护,她不会看错。
汪曼春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万分幸运的,可是自从知道了汪家和明家两家的世仇后,她才知道自己是不幸的,因为即使她爱明楼,明楼也爱她,可是在他们两人面前,永远有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此时的汪曼春和年轻,如此的年轻。
年轻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还不懂得现实的残酷,不懂得向现实低头,相信不论多么艰难的状况都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汪曼春从南京杀到上海来了,杀到明公馆,在雨中在明公馆外站着,直到她昏过去。
就算她昏倒在明公馆外,那时她都未曾如此绝望,因为那时,明楼没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师哥,难道你不爱我吗?你不爱我吗?”汪曼春近乎惊慌的抓着明楼的胳膊问道。
看着汪曼春如此惊慌的质问自己,明楼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半年前在南京,阿诚看到自己和汪曼春在一起时的样子,他看得见那一刻阿诚那一瞬间的不自然,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随即的,迅速垂眸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他想起阿诚淡淡微笑着向汪曼春打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他还没来得及问阿诚,为什么只有那一次他没有及时时回老宅,阿诚就找到了他就读的学校?他就读的那所学校,背后有军统的势力潜伏其中,可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这些,他都没来得及问阿诚,但现在即便不问,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明楼的眼中恢复清明,他看着汪曼春道:“爱过。”
爱过,不是爱。
这是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汪曼春哭了,道:“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仇?可是那是长辈们的事情了。”
明楼的神色不剩一点儿缠绵了,很平静的道:“曼春,你是一个女孩子,你的世界很单纯,而我,我是一个男性的乾元,在我世界里,爱情,小儿女之间的缠绵永远都不是第一位的。”
汪曼春看着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些的明楼,剩下的只有慌乱,她想拼命的抓住什么,但是这样的明楼让她觉似乎越是拼命去抓就越是什么都抓不住。
从怀里掏出汪曼春送给他的那块手帕,绣了并蒂莲花的手帕,塞回给汪曼春手里,明楼道:“回家吧。”
然后,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去顾及汪曼春的眼泪,明楼转身离开,不论身后汪曼春怎么哭泣恳求的呼唤他留下来。
汪曼春的眼泪是明楼离开亚细亚饭店后脑中最强烈的影像,那影像在脑中徘徊久久不去,直到三个小时后,回到明家,在书房里,明楼看到了阿诚的眼泪。
悄然走到阿诚身边,阿诚就那么坐着,看着自己,不动不说话,可是即便如此,明楼仍旧觉得有些激动,因为他感觉得到,阿诚那对像小鹿一样的眸子里,不再只是一片空茫。
尽管满是绝望和痛苦的情绪,但明楼能从那对眸子中看到阿诚灵魂的颤抖。
扫了眼书桌上散乱的文件和一旁昏迷的老赵,明楼瞬间便明白了。
悄然的蹲下身子,在阿诚的耳边道:“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大姐和桂姨会去我房里看你……我送你回房,这里我会处理的。”
坐在椅子上的阿诚没反应,明楼站在那里,半响,他蹲下身子把阿诚抱了起来,阿诚依旧没反应。
就这么一路抱着阿诚回房间,阿诚什么话都没说。
把阿诚抱回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床上的那些皮带,明楼没有个给阿诚在束缚上,只给阿诚盖好了被子,道:“睡吧。”然后明楼便转身出去了。
他去处理老赵了。
☆、第 36 章
全身被打成窟窿状的明台流着血向自己蹒跚走来,伸出被拔了指甲的十根血粼粼的手指,用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道:“阿诚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阿诚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他看着这样的明台,忍不住的后退,拼命后退,他想逃,他想逃跑,然而刚一回头,他变见到身后,明楼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满眼是失望,道:“为什么你要做汉奸?为什么你要做汉奸?为什么你要背叛明家,背叛我们的国家?”
他踉跄着后退,拼命摇头,道:“我不想的,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懂什么是国家,我不懂什么事信仰,那个时候没有人教过我。”
明楼站在那里看着他,道:“借口。”然后明楼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枪,明楼用那把枪指着他。
他看着拿枪指着他的大哥明楼,道:“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每次死了再睁开眼睛都是陌生的你,大哥,你别杀我,你让我弥补好吗?你让我弥补好吗?”
他身后,明台靠的很近了,一身鲜血淋漓的明台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阿诚哥,你想怎么弥补?我死了啊,我死了啊,你要怎么弥补?你要怎么弥补?我想你来陪我,阿诚哥,地下好冷,我好害怕好孤单,阿诚哥,来陪我好不好?”
他哭了,全身都在颤抖,但是他没动,就由着明天这么抱着他,等着拿枪的明楼动手,但是他没等到明楼动手,眼前的拿枪的明楼消失了。
他疑惑的看着消失的明楼,突地,眼前出现了千千万万个明楼,他们围着自己,叫着自己:“阿诚……阿诚……汉奸……汉奸……”
无数个明楼的声音在无限重叠,有的在叫他阿诚,有的在叫他汉奸。
他捂着耳朵转身想要转身逃跑,但一转身,身后的明台消失了,却有一个明楼在他身后站着,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死死抓住的脖子,收紧再收紧。
突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仍旧是梦中的那张让他惊惧的脸,正在向自己伸出手来,阿诚拼命的用刺痛的手脚半爬着后退,躲到床的另一个角落,离那张脸那伸出来的手越远越好。
明楼守在阿诚的床前,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和眼皮下快速滑动的眼球,还有眼角滑下来的泪,明楼知道阿诚可能是被梦魇住了,十有八九还是噩梦。
伸出手想给阿诚擦掉眼角的泪,但是忽的那对正在流泪的眼睛睁开了,那对往昔看着自己有调皮有信赖还有浅浅的隐藏其中的钦慕都消失了,只剩下满眼的惊惧。
心中有一瞬间的锐利的痛感划过,但随即的看着阿诚拼命的后退,明楼心中的担忧更占了上风,他有些后悔没有给阿诚绑皮带,这么死命的乱动,会伤到手脚的,眼见着阿诚似乎要从床上爬起来下床转身向外跑,联想起外面现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明楼一咬牙,一把抓住阿诚纤瘦的腰身,把人捞过来,然后将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用手脚避开脱臼处死死压制住阿诚的四肢,同时稍微外放了下自己的气韵威压。
阿诚整个人僵住了,不过与其说是僵住了,不如说是被压制住了。
乾元对自己标记占有了的坤泽生理上的控制影响力,这是阿诚第一感受到,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肌肉都在颤抖,生理性的,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肌肉了。
用乾元气韵压制住了阿诚,但几乎马上,明楼就把气韵收敛起来,然后看着在自己身下似乎放弃了抵抗如死灰一样的阿诚,明楼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措,从未有过的无措。
即使年幼的他即使双亲骤然去世时的他,都未曾体会过如此的无措。
最起码那时,他知道该怎么做,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诚侧着头,露出那线条绷紧的很是优美的颈子,眼眸看向其他的地方,似乎在不愿意与他对视。
明楼深吸了一口气,靠在阿诚的颈项间,耳朵旁边,轻声道:“对不起。”
压制着阿诚四肢的手脚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听到这三个字时,阿诚肌肉一瞬间的僵硬。
明楼强怕着自己把应该说的话说完,道:“阿诚,我知道你清醒了,所以……老赵是日本人的间谍,半年前潜入明家,信息错漏,我的判断失误,这些……我错怪你了。”
阿诚没动,一动不动,也没有转头去看明楼,明楼看不清阿诚眼中的神色,不论阿诚如何反应,明楼都决定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某种程度上,骗人经验很丰富,□□经验丰富,但真的爱上什么人的经验几乎为零的明楼,在感情方面,尤其是真的动了心后处理掺杂如此复杂状况的感情方面,其实很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