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也是笑的一种。”竹染也在流音身边找个地方坐下,一点都不给流音面子。
“对,苦笑也是笑的一种,所以也是笑。现在我越发看不懂他,却把自己差不多打量清楚了。恩。”流音沉吟了会儿,转头一笑,“你先让我记起来,我再说。”
竹染恍惚,好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流音颊边小小的梨涡。而事实是他看不到。
尘迷对于精通各种禁术的竹染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解开术法并不让摩严知道。
“跟我来。”,竹染沉默了一回儿后率先站起。
流音默默的跟上,没走几步他突然开口:“哦,对了。你可别将我带到什么天涯海角去。你这一晚上能弄得好么?我明日可还有早课要上。”
竹染嘴角一抽,“我还真要带你到天涯海角去。你的早课关我什么事。”
傲娇的小孩儿不好带。流音摸摸鼻子,那会子是怎么养他的来着。他还没想出来。前面的竹染已经停下了。
“到了,你坐到阵中心去。”
流音一愣,说好的天涯海角呢?就算没那么远但也不会就这么近吧。他不由回头看看这离刚刚的地方才几步?只是这里刚好不会被潮水冲刷到。
竹染看流音那个样子,撇撇嘴,似乎带着鄙视,“师兄看来这些天你返老当小孩儿不错呀。”所以连智商都掉了,“难道这里算不上是天涯海角么?”
流音默了。径直走到阵中心盘腿坐下。直接当没听到竹染的话。“我好了,你开始吧。”
竹染画的阵一个圆套一个圆,圆与圆中间还写这不少鬼画符似的东西。禁术之类的大部分摩严都不让流音看,自然竹染画的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隐隐看出竹染画的应该是莫一种隔离术。
竹染站到他面前:“真的好了。”
流音握紧了一手冷汗的手心。插科打诨也不能让他轻松一分。他想抬头看看竹染,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张脸的轮廓。
他叹了口气,心脏从刚刚就开始超负荷运功。流音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开口:“阿竹不然你将个笑话吧。”
“嘎吱”着似乎是竹染的磨牙声,“刚刚你还没够!”
“那不是笑话。”流音无辜脸。
可惜,竹染看不清。于是乎,他直接抬起手,流音连忙闭眼。
四周突然静的可怕风吹细沙声消失了,海浪拍打礁石不见,就连阿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流音好像陷入一个封闭了所有感官的世界。听不见声音,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鼻尖也没有了海边特有的咸腥味。
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竹染双手舞动,一手作笔一手当纸,飞快的画着。一个个鲜红的文字闪现一道红光后变小消失,但你仔细看会发现方才的字其实一个不少,一个个排列整齐变作蝇头小的字出现在竹染手心。
不一会儿竹染的手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字。竹染写完最后一个字后,静止不动的文字立刻活了一般,带着一种玄奥的步伐游动起来,一个比一个快,速度一直上升,直到一眼望去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团红光停留在竹染的手心。
竹染提气一把将红光推向流音,红光一接触到流音脸瞬间散开一个又一个的字在流音脸上消失。
黑暗里,流音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可有似乎没有那么久后,突然黑暗出现了一团红光。这团光一下子散开在他的面前平铺开来。一个个比手掌心还大的字排列成一篇文章,可惜,流音看不懂。
流音好笑,觉得自己文识浅薄,但在这一片黑暗里他也只有这个可以看了。然而下一刻,疼痛袭来。这个感觉并不陌生,那时他想要强行想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左脸像是被烈火灼烧,从血液里开始,骨头,皮肉两头烧开,痛的他恨不得直接将这块肉硬生生剜掉。
竹染冷静的看着流音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艳丽如鲜血的细线密密麻麻的罩住了他大半的脸颊和额头。
“唔。”流音低吟一声下一刻又立刻消声。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待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流音的嘴角自下巴滑落时竹染动了。他一把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手做印,一手带着鲜血直指流音额头,印结好时手也到了,一颗血珠碰触到流音的额头瞬间没入。血珠消失了,那些血色的脉络似的细线在那时一点点破碎瓦解,最后回缩回流音的额心,一滴鲜血顺着流音的眉眼蜿蜒落下。
阵法发动,一个又一个的圆旋转而上一圈一圈套在流音身上,金光闪现,好像组成了一个金色的结界。
半圆的球里流音眼皮颤抖着好像立即就会睁开,可竹染没有那么快。下面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他在阵法旁边坐下,呆呆的抬头看了着星子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半个时辰过去。金色的光芒一时大盛,竹染回头看去,就见圆一个个自上而下脱落,直到最后一个圆消失无踪,流音才睁开的双眼。
他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看到了竹染,开口的第一句话:“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傻瓜。”声音嘶哑的厉害,轻的跟小猫叫似得。
但竹染听得清清楚楚,嘴一动,却什么也没说。
流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谁。目光沧桑。他手按着地面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可爬到一半脚一软,竹染就要去接。
而在这个时候摩严与竹染的不同之处就体现出来。摩严从来没有一次接慢过流音。不管是小时候流音御剑是突然掉下来,还是长大后受了伤突然昏倒的时候,摩严永远可以在流音落下前接住他,不至于让他二次受伤。
可竹染啊,手眼看着就要接到流音了,可流音一倒,已经一脸扑沙滩了。竹染连忙把人扶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竹染抽了抽嘴角,木着脸将人扶到岸边的大石头上让他仰面躺好。竹染用纠结的目光看着流音。流音昏过去在他意料之中,哪有人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下子接受五十年那么大的信息量。只是他不知道流音会睡多久,就怕他一睡好几天,那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看着他,长留肯定早早的就找过来了。他现在还不想与他们对上。
还好流音没有让竹染纠结太久。在凌晨天地最黑时他醒了。竹染一看闪身走入,流音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住他,说一句再见。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就真的再不见。
流音拍拍脸上的沙子,御风回长留。洗澡去了,这一身的沙子不洗洗哪里能见人。
记得,不记得。记起后流音没有那么难过也没有哀伤。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不是说不痛了,只是他学会放下,也决定放手了。这让他看淡了那些当初。而那些曾经也更加让他决定放开。
摩严的那一剑,真的很冷。但想起来后也应了他对竹染说的那一句,他的师尊呐,从来嘴硬心软,他舍不得的。舍不得真的杀了竹染,对他也是。
现在该说的已经说了,流音觉得这么多年他真的难得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既然那个人已经知道了,他反而不怕了。既然事情已经快要过去了,他反而可以悠然的笑了。
其实流音少对竹染说了一句话。就是摩严对于流音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情那么简单的一个字。情之一字用来衡量流音对摩严的感情未免轻了。未免太轻。
☆、章四十
第四十章
流音授课,自然不会只教一班。昨日未来得及见的人,今日总算是见了。虽然是在甲、癸两班一块儿上实践课,教剑术的时候。
陆潺雪来找流音,流音并不意外。前些天的自己到底是太年轻了,怎么就跟师尊走了呢。将帕子交给十一归还绝对不是个好法子。感情上的事情谁都一样,宁可你站在他面前将话摊开说,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也算是给一份痴心一个交代,一份尊重。而最讨厌的便是那些躲闪逃避的人。流音已经不想再逃避,可摩严却不这样。
流音轻叹了口气,对着站到自己面前的人端端正正的做了个揖。
陆潺雪一愣。流音起身道:“前些日子是我的错,还望师妹海涵。”,这件事怎么说他都应该自己去说,而不是找别人。
陆潺雪偏头,“那师兄今日是要再还我一次帕子么?哝,给你。”陆潺雪将手中的帕子一递。
四周的弟子们假装在认真的练剑,可眼睛就是不停的流音站的那颗树下看。
流音尴尬的站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得耳尖都红了。
陆潺雪绷不住了,收回手,掩着嘴看着流音“咯咯”直笑。流音看她这样,觉得应该是消气了。
莞尔一笑,摇头,靠着树干等着姑娘笑完。
“师兄。”陆潺雪一抹脸,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我们可以试试。”
流音看她。陆潺雪道:“喜欢一个人是需要认识和时间的。你跟我都不熟,会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我们可以先认识不是么?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啊。说不定你就喜欢上我了呢?你没有喜欢的人,而我有勇气追你。你只需要站在那里,等我走过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