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蓝染此刻眼中的神情,却展现在众人面前。不用其他言语,那眼神中的暖意和轻松,也足以说明一切。
蓝染收刀入鞘,半分余光都没有留给下面的众人。倒是平子似乎已经从意识不清的状态中脱出,他喷在自己脖颈边的呼吸也顺畅起来。
“蓝染。”
“嗯?”
“……嗯什么,就是叫你一声。”
“啊,这样。”
各种混杂的灵压随着大虚的消失而慢慢散去,蓝染扣在平子腰上的手没有松开的迹象,平子也没有挣扎。两个人只是站在学校残破不堪的天台上,微风吹过,冷却刚才战斗所带来的躁动,却无法让狂跳不止的心停下来。
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现在的表情,然而他们依然默契地站在原地,平子真子忍不住收紧胳膊上的力度。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平子问的有些闷声闷气的。因为关西腔的缘故,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轻松随意,然而蓝染知道不是那样。
棕发男人抬起另一只胳膊,也环住他的后背。
“真子君,希望我说什么呢?”
“……”
对方依旧固执沉默着,而蓝染也知道了刚才自己说出了多么蠢的话。然而在这次的交锋中,没有胜者,只有两个人互相认输。
“太好了。”喃喃地说着,蓝染轻轻阖起眼睛,侧过头又去亲吻平子头顶柔软的金色发丝。
“真子君……也是喜欢着我的啊。”
犹如那个他曾认为是没有未来的晚上,高悬在天空中的月亮,还有微风送过来的花的清香。
空座町的天空是一片开阔又明亮的蓝色,云朵在他们的头上缓缓飘过。忽然又一阵风吹过来,他低头看见对方已经有些破损的灰色风衣,残破的下摆被风轻轻扬起。
“……呆子。”
说完这句话,他听见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带着嘲弄的轻笑。紧接着,刀落在地面的声音响起,他彻底将重心交付在蓝染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36.
——这是在所有事情发生前的,更加遥远的故事。
这是永远都不会为人所知的秘密。
即便没有这段过往,故事的走向又会如何,没有人知道。
那是不知名的,谁如樱花一样缺少血色的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
又在最终,失去声音。
【因为我们,是没有名字的。】
所以连呼唤你这种事情,我都做不到。因为一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才会毫无畏惧,再不犹豫,决定离开。
名字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那只是一个代称,是用来交予别人呼唤的音节。名字这种东西,对于他们存在的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她坐在刀舍中,望着门外的樱花。
也因此,长久听不到自己的名字的话,万一忘掉,那就真的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在自己的主人呼唤自己之时,却忘掉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每天都要想一遍自己的名字,是她必做的功课。
我是谁?我又会是谁的?
我是镜花水月,我……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外面的樱花飘进来,悠悠然落在她面前的榻榻米上。白色的振袖完美地铺开,路过的话,一定会觉得,她存在的本身既是真实又是虚幻——也不是有着无双美貌的女子,仅仅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罢了——看过去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像是走入了画中,那样美丽安静的场景,仅仅属于她一个人。
连同袖子上美丽的蓝色的樱花,是完美的艺术品,可能随时被风吹起一般安静地落在她的袖子上。大振袖月白色的挂衿里面是黑色的中衣领口,微微露出的泛着玉的光泽的锁骨,被细细的黑色衬得越发白皙。
大振袖的图案是经过仔细考究的,从袖子上飘飞的花瓣,到下摆的花树,从后面看过去,绘羽的图案是淡黄色的弦月下,飘飞的蓝色樱花与作为暗纹的银灰色的流水,缓缓流过金色的矮桥下;亮银色的腰带上,白色流云的纹路被困在红色的腰绳间。倒映在下摆那金色的桥下,樱花树下银灰色流水中的,是一弯黑色的月亮。因为那层层的递进的渲染,在一片银灰色的波纹与层层叠叠深蓝色的落花里,那轮黑色的弦月像是其中的点缀,是中心,而非变成完美又充满温柔雅意的绘羽中突兀的一块。
那月亮,尽管自己看不见,但身为刀魄,镜花水月知道自己的身后,象征着美丽的金黄色月亮与雅意并不相称的黑色月亮背在自己身后。
凤凰殿美丽的刀有很多,比如袖白雪,远远看过去一眼,那样高贵又美丽的身姿,忍不住令她想象她的主人会是何等美丽的人物;千本樱始终未曾摘下过他的面具,然而能与那样一名男子并肩的人物,又会是怎样的风雅又高洁?被刀魄们口口相传的,名为花天狂骨的刀魄,身上的长襦绊华丽精致,也令她浮想联翩;那样艳丽的女子,她的主人又会是谁呢?
——很可惜的,不管是哪把刀,每次她都是远远望着他们消失在刀魂殿后,才会听见二枚屋大人兴致缺缺的声音,记录谁谁又走了,一边嘟哝着;旁边不知名的美丽的刀魄们在送走那些人后,才会一拥而上,笑声比银铃更加清脆,因为那是刀刃重奏的声响。
直到他们离开,她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沉睡着的自己,也被二枚屋大人关注过好多次。
“你这孩子,千万不要忘掉自己的名字啊——难得我打造出了如此优秀的你!”
大概是因为没有与她合适的人,因此在最初几百年的活动过后,她就一直沉睡着;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感受到了某个陌生而温暖的心跳,笃定着那是呼唤自己的证明,她从美梦中醒来,并一直等待着。
什么时候会呼唤我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端正地坐在刀舍中。被默许了一个人独占一整间刀舍的自己,最开始还会有刀魄不甘地跑来围观自己,再后来时间流逝,他们都纷纷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镜花水月自己也未曾在意。假如主人没有呼唤她的话,再多的人围在身边也只会感受到深深的寂寞。
并不是孤独,直到后来她才被蓝染告知了这样的心情究竟名为何物。
与自己相似的那个人不在身边,才叫寂寞;没有与自己相似的人,叫做孤独。
带着落寞,年复一年坐在刀舍中。闭上眼睛,就连休息时也不忘努力感受着主人的灵力,生怕自己错过了主人的召唤。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把刀,与她相似的刀。
只是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传说中的与自己很相似的刀。并非真的是传说中,只是夸大的形容一句,对于在凤凰殿无事可做的自己来说,是一个恰到好处,多少能削弱他不耐感的词汇而已。
“以这个死神来讲,你很适合他呢!不过距离呼唤你还有一点时间,随便找点事给自己做吧!”打造了他的男人对自己嫌弃地挥了挥手。
这样说着就被二枚屋大人打发走了的自己,表面上不卑不亢说了句“好”,心里一直在吐槽,因为我是男的吧,喂,那你当初打造我的时候就不要把我打造成这样啊!虽然刀魄之间的男女之分并不明显,但是因为凤凰殿主人对于美丽女孩子的追求,导致刀舍中的男性刀魄常年被奴役着做各种伙计——好在大家最后都会被召唤走,没被召唤走的消散的时间也会很快;找不到你伙计又不能打架,对于生性凶暴的刀魄们来讲还是很难受的。
只是对于他来说不是这样。没事打打杀杀是为什么,等到主人召唤过去后,与其他刀魄对打,品尝鲜血的日子在后面呢吧!
随便走过时,金色的男式浴衣挂衿上是黑色的叶脉一样的纹路,下面堆积着的是层层叠叠的马醉木的花朵,袖子上是白色的紫藤花。金色这种颜色,普通人穿着大概会显得十分的俗不可耐,然而在他身上却能有一种高傲的气质。只是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傲的男人,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下,涌动的并非是什么与自身气质相匹配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恶意,或者不耐烦,之类的感情吧?
因为实在是无聊了,在凤凰殿不断绕圈子的他,某一日终于离开了主殿,打算去其他没有去过的刀舍看看。这些刀舍里一般都是得不到主人呼唤的刀,或者不愿意在主殿吵吵闹闹生活喜欢安静的刀魄,又或者是被二枚屋大人强制关起来的,放出来会造成巨大破坏的刀魄们。听说世间最锋利的那把刀还被二枚屋大人亲自放在房间里严加看管起来,连出来都不行。
然而话说回来,根本就没看见过与自己比较相近的刀啊。也是,对于他这种鬼道系的刀来说,找到与自己能力相像的刀,不通过语言上的沟通也没法得知一二。至于那些炎系的冰雪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懒得再接近他们。
所以在他决定去其他偏殿的那一刹那,可能所谓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下来。
经过好几个喜爱安静的刀的刀舍后,他踏进一个在外面就能看到如云樱花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