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想明白了始末,挪开了定在英绿荷的脸庞上的探寻目光,拿起戚少商视若珍宝的企划书,一页页翻着,现在他终于知道“谁”从戚少商的办公室盗走了自己的企划书。
淡淡笑着,顾惜朝想起“你不知道,戚少商已经找你很久,很快你们就会见面”傅宗书这么说,转天正是英绿荷领他来了戚少商的常务办公室。
百密一疏,他第一次在金戈见到英绿荷,那张妖治的脸直到今天才和戚少商的设计部的秘书重合在一起。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好手却失手,凡事都有双面。”
顾惜朝的话戚少商听着也许意味不明,但其中弦外之音英绿荷一听就懂,好手却失手,她今天岂不是自己送上门给顾惜朝拆穿的。
成败好坏,一念之差,却也怪不得别人。
想清了反倒淡然,英绿荷等着顾惜朝的拆穿。顾惜朝没说话,白衬衫的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没系…….英绿荷惊讶自己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分辨为什么在金戈的顾惜朝和在辟天的顾惜朝这么不同。
“英子,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有事汇报,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等来等去,却是戚少商。英绿荷不敢置信的再看一眼顾惜朝,依然是心不在焉,任由自己来去,什么也不打算说。
“对不起常务,我有点不舒服。是这样,设计部今天有好几通电话,息小姐找您,她让您给她回个话儿。” 英绿荷在戚少商身边早练就了熟练应对,对答间竟然还是看着顾惜朝。
此刻汇报以毕,常务办公室绝不容她再呆,然而仅仅这个转身离开的片刻也足够他看到顾惜朝脸上一瞬间出现的黯然。
英绿荷皱眉,想要再看,戚少商却已经将办公室的门关严。
已经不再香甜的热可可放在窗边,顾惜朝身手掏出移动电话,迅速发出一则消息,简洁到不容置喙——“如果还想我帮你,叫你的人离他远点。”
按下了发送键,顾惜朝突然出声,“大当家的。”
戚少商一怔,“嗯?”欣喜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惜朝认真地看着他,又叫了一遍,“大当家的。”
戚少商几乎耐不住心底的激动了,“什么事?”
“恭喜你,你要结婚了。”
戚少商骤然一惊,莫名的丝丝冷冷的害怕就这样缠上了心头,小心问道:“你听见了?!”
顾惜朝面对着深蓝硅质玻璃,他的背影就像一道北极光,不待人细细欣赏,却已冰冷地冻住了所有靠近他的人,只是他眉间舒展,恰似悠然地笑着,“酒量总是一天比一天好。”
冷然遥远的笑容,戚少商突然明白了何为后悔。如果……如果知道当时的他是清醒的,那么自己要说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话。
自从英子出现,戚少商越来越明显地发现顾惜朝的异常,他仍然和自己同进同出,可是却多了一分疏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戚少商心里闷闷的难受。戚少商几次想要和顾惜朝解释都找不到机会,顾惜朝有心躲开,即便是他离得这么近竟然也没有丝毫办法。
而在两个人不冷不热的难耐关系中,辟天迈向玉器市场的第一步,正式开始了。
顾惜朝看着手上的行程表,心里暗赞一声高杆,辟天的经营模式成熟的令人吃惊,玉器市场的企划可以说是他从头参与的,他也曾在心里想过很多辟天进入玉器市场的手段步骤,却怎么也没想到,戚少商走的是这样大胆的一步。
他选了,赌玉。
玉器市场从古至今都流行着这样一种交易方式——赌玉。
在玉石刚刚从原产地出产的时候被称为玉原石,这时常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含玉量,购买者在购买之前也不被允许将玉原石切开察看,只能在交易现金后才能进行切割。玉原石在切割之前只是一块“可能的玉”它的价值到底有多少根本就是个未知数,这情形就好比你花了一笔天价的巨款买了一样未知底价的事物,也许它的价值几百甚至上千倍于你支付的金钱,也许,它就只是一块不值一文的层状岩石。
这便是赌玉。
赌玉的风险之高和利润之厚着实令许多商贾着迷,而赌玉这件事本身也就是在消灭和创造玉器行当的所谓大手们,多少自诩行家里手的玉器行当大鳄一时打眼,输的血本无归,从此销声匿迹,而又有多少年轻才俊,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不能不提到的运气,一夜暴富,家喻户晓,成为玉器行当的新神话,名扬于世。
赌玉,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赌玉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创造奇迹的摇篮,这个摇篮,这个梦想起航的地方,就是云南古城——丽江。
“惜朝丽江,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顾惜朝从行程表上抬头去看戚少商,他知道戚少商看到的和他一样,是一张没有丝毫美感的行程表,但是此刻,戚少商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向往,那双深邃至极的眼睛,看到的是即将到来的辉煌。
顾惜朝心头一震,被戚少商这个表情深深的吸引,而那个表情的主人正好转头,“来吧,惜朝,我们一起去。”
“好。”
戚少商一行人来到丽江。
丽江古城始建于元初,至今仍然可见昔日繁华,长江顺流而下,绕经丽江,古城便以“家家临溪,户户垂柳”而闻名于世,被誉为“高原姑苏。”
时值初春,正是采玉的良机,有采才能赌,于是,赌玉也正当其时。
戚少商和顾惜朝一到丽江就受邀到一处私人别墅,这里就是丽江最“官方”的赌玉场所,别墅主人高风亮本人年轻时也是赌玉扬名,曾经创下一块玉原石开出21条玉虫的天价记录,赌玉界为了对他表示钦佩,特送金沿玉匾,“神威”两字高悬以耀门楣。这架势有些武侠的味道,可谁叫赌玉和古代的大侠一样都充满浓郁的传奇色彩。
“戚兄弟,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的生意都做到我这里来了,真是厉害呀。”高风亮正值壮年,说话字正腔圆,步伐稳健,看到戚少商他们进来,立刻迎了出来。
顾惜朝站在戚少商身后,微微皱眉,这戚少商,到哪里都有朋友!
不过也不怪,辟天走进玉器市场的第一步就是赌玉,若是毫不知根底,没有些人脉关系,戚少商怎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顾惜朝这么想着,心中不觉一嘲。戚少商,一会儿是你未婚妻,一会儿是你好大哥,你的惊喜还真多。
“大哥过誉,我的生意都是靠人帮衬,要说厉害,都是帮我的人,”顾惜朝正在出神,冷不防被戚少商一拽胳膊,“大哥,我给你介绍,他是顾惜朝。”
“惜朝,这是我大哥高风亮。”戚少商笑得一派豪迈,顾惜朝突然想起戚少商让自己叫他大当家的,这么看来,还真有股子江湖气。
平平的伸出手去,顾惜朝面无表情,与对面人厚实的手掌淡淡一碰便又分开。
这握手的方法是顾惜朝在香港中环跟那帮商人政客握惯了的,觉得无异,但是此时此举却引起围在高风亮周围一众人的不满。
为首一个年轻人,首先出声,“顾先生这么轻描淡写,可对得起我家主人的诚意?”
顾惜朝这几日本就心中不快,听见“诚意”两个字更加恼火,眉头一挑,毫不客气,“赌玉凭的是眼力运气,诚意?诚意算什么东西!”
“惜朝……”戚少商自己听到“诚意“两个字时也心头一跳,然而事出突然,他也顾不上多想,本能的就把顾惜朝拦到身后,才转过身,一道掌风竟扑面而至,戚少商微微皱眉,敢情遇到个脾气暴躁的练家子。
高风亮立刻怒喝“双镖!”
那个叫双镖的人确实停下了,却是被戚少商身旁保镖抬手拦住,也看不清是双方是怎样过招的,只知道是快!
“小孟。”戚少商对着护在身前的孟有威点了下头,看不出情绪。
高风亮手心直透着冷汗,这一掌打着顾惜朝还好说,要是碰着了戚少商,那还得了!
“大哥和众位兄弟们都不要动怒,我这位朋友是无心的,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戚少商给大家陪个不是。”
“好说好说,戚兄弟何必客气,高某人做这行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也短不了各方朋友帮忙,我要是这么小气,岂不是自绝生门了,哈哈。”高风亮打着哈哈瞟了眼戚少商,戚少商的神情就算瞎子看不见也感觉到了他的气场,差点伤了他的人,他嘴上的赔罪也只是客套。
这一场变故,明显高风亮话里话外带上了机锋,对戚少商也没初见时那么亲切,戚少商察觉得出,却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然而,戚少商身旁一个顾惜朝并不熟悉的孟有威,冷眼一扫,方才险些伤了戚少商的男人,“你叫双镖?”
对方冷哼一声,却不敢回答。
对顾惜朝来说孟有威是眼生的,其实对于辟天的其他随员来说,亦是很少有人见到常务的这一位保镖,但是他们的关系似乎非一般亲厚可比。
顾惜朝看了两眼,这局势,他猜到了高风亮十有八九有什么地方需要戚少商照应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而这一众人分明是面合心不合还要虚情假意的呵笑不止,他不禁冷哼,无胆匪类,江湖习气。